第三章
婚紗一排排擺放著,或蓬鬆輕巧,或曳地高貴,或簡或繁,讓人置身其中,只覺得美輪美奐。肖梓琪拉著她一件一件挑過去,幾乎挑花了眼,好不容易才挑中了一件抹胸修身的綁帶復古荷葉裝,景昕也不懂,但光聽工作人員說的一長串的修飾詞就覺得,表姐穿上一定很好看。
肖梓琪去試裝了,於是景昕去外面等她。
姚銘桓的新郎裝是早就訂好的,簡約大方,有種低調的奢華,她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好了,人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瞧見她出來,沖她招了招手:「昕昕,過來坐著等。」
姚銘桓像個大哥哥一樣問了景昕很多,比如上學的情況,比如實習的情況。景昕覺得一直是人家在問,自己只會點頭,好像悶了一點,於是也瞎扯地問了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姐夫,婚紗店一般幾點鐘關門啊?」
姚銘桓顯然沒聽懂她的意思:「怎麼問這個?」
「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景昕不好意思地拎了拎耳垂,「就是一時好奇,一直見她們忙來忙去的,起初還以為是在忙著下班,結果忙到現在也沒有人走。我就想,婚紗店大概也不是朝九晚五的。」
姚銘桓笑了下:「也不一定,若是有人提前預約,關門自然就晚些,平時沒什麼事,她們估計走的比誰都早。」
「那今天是因為你跟表姐提前預約的嘍?」景昕狡黠地笑了笑,「耽誤人家下班,小心那些店員在心裡罵我們。」
「那她們可罵不著咱們,就算今天我們不來,她們也走不了。」
「為什麼呀?」
姚銘桓越發覺得這個小姑娘可愛了,於是耐心地跟她解釋:「哦,湊巧這家婚紗店是jk旗下的,又湊巧jk未來的老闆娘訂了禮服,所以沒辦法,她們再不樂意也得加班,把店裡收拾好,恭候大駕。」
景昕這才想起來,未來表姐夫是jk的員工,什麼職位倒不清楚,只知道是留學歸來的人才,高薪厚職。
其實清楚也沒用,她也分不清高低,如果不是蒯蔡蔡剛剛嘰嘰喳喳說了一堆,她都不知道這家店是jk的,她甚至都不了解jk到底是做什麼的,只知道有錢有勢,名聲赫赫,連她這個埋首醫院或宿舍,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宅女都聽過。
但也僅僅是聽說過而已。
志不在此,不必深究。
「可能我學護理的,不太懂這些。」她尷尬笑了笑,笑自己的問題,一個比一個蠢。
姚銘桓一定沒想到景昕腦子裡一下子轉了這麼多想法,只是定著眼睛一瞬不移地看著她身後,景昕轉了腦袋才發現,原來表姐已經換好了,拖沓著一地白紗站在她身後,簡直就是仙女下凡。
肖梓琪本來皮膚就白,穿了婚紗又戴上鑽石項鏈,就像一株鑲了鑽的含苞荷花,欲綻放卻又未綻放,絕美而清純,彷彿還散發著馥郁香氣。
景昕不由的看呆了:「哇哦,表姐,真漂亮!」
肖梓琪頓時臉頰緋紅:「昕昕再過幾年也該結婚了,穿上婚紗一定會更漂亮的。」
景昕低頭拎耳垂:「我?男朋友都沒有,戀愛也沒談過,等我結婚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姚銘桓笑:「你想找男朋友還不容易?」
「是不容易啊,談戀愛可不是玩玩的,我要找就找一輩子的,如果能夠初戀就結婚白首,那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么?我不想試,我輸不起。」
這話肖梓琪不是第一次聽了,以往還會笑景昕對言情小說中毒太深,可次數多了,便也就只是無奈地搖搖頭,不再說她什麼了。
姚銘桓卻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番話,忍不住問:「那如果找不到那樣的一心人呢?」
景昕很堅定:「那我寧願不要。孤獨終老這四個字,也未必就是貶義。」
姚銘桓似乎是被景昕的回答嚇到了,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對人生另一半這件事,景昕向來有自己獨到的想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認真執拗的近乎偏執,但肖梓琪也只得聽之任之。
景昕七歲回到肖家,她們一起長大,肖梓琪很清楚,感情的事,任誰都是左右不了景昕的。
肖梓琪壓低了聲音,用只能被她和景昕聽到的聲音問:「昕昕,放下過去,對你而言太難了是嗎?」
「我不過是膽子太小。」景昕只是微笑,「姐姐,你要幸福才好,這樣,我才敢相信婚姻呀。」
肖梓琪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景昕的臉:「你呀,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好在我的工作關係已經轉來了t市,以後你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姐姐姐夫會好好照顧你的。」
姚銘桓自然不懂肖梓琪在心疼什麼,他只是很詫異,沒想到景昕竟然還是個思想守舊的女孩子,現在的90后00后,哪個不是談戀愛談的熱火朝天,像她這樣過了二十二歲還沒有談過戀愛的漂亮女孩子已經很少了。
他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梓琪,你覺不覺得你這個妹妹跟我們當年很像。」
肖梓琪愣了愣:「哪裡像?」
姚銘桓用嘴型說了兩個字:「堅守。」
姚銘桓和肖梓琪原本是高中同學,年少輕狂卻也沒亂了心智,彼此扶持著讀書、高考,然後去了同一個城市念大學,再然後,肖梓琪畢了業回家鄉考公務員,姚銘桓則出國留學,幾年後回來了,在有她的國土上紮根。
相伴十載,到最後相攜步入婚姻的殿堂。
肖梓琪立馬懂了,嗔怪地在姚銘桓肩膀上打了一下:「什麼堅守,明明都是我在等你。以後你要是對我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姚銘桓一頭黑線:「小妹妹在看呢,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那是我妹妹,怕什麼?」
「好好好,不怕不怕,老婆大人說什麼都是對滴……」
真是甜蜜的一對兒,景昕靜靜看著這樣家常卻又甜蜜的小爭執,歆羨,祝福,卻又悵惘。
曾經何時,她也是這樣無憂無慮的孩子,也曾有人這樣寵著她,任她肆無忌憚,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現在呢,幼年時美好的一切都像是一場虛幻,她的現實,只剩下殘酷的骨感與支離破碎。
風鈴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來,景昕本能地回了頭,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進來,在門口頓了頓腳。早有店員圍上去了,那個男人卻側了側目光,似乎在看他們這邊。
店裡本來暖氣很足,卻突然降溫似的,冷的景昕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肖梓琪替她拿了外套披上,然後她回頭說謝謝,再回頭時,那扇玻璃門已經關上了,而那個衣裝筆挺的男人也不知所蹤了。
那可真是個帥氣的男人啊,景昕想,可惜只是驚鴻一瞥。
肖梓琪低聲在姚銘桓耳邊問了些什麼,景昕沒聽清,只模模糊糊聽到了個名字。
tern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