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然後哇哇大哭,一發不可收拾,景家希更氣了,抬手作勢要揍人,小胖子倒挺有自知之明,來人明顯不敵,便一個勁地縮腦袋朝老師身後躲。
今天負責的老師是個年輕姑娘,工作沒多久,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夾在中間勸架,有氣無力,也恨不能躲到哪裡去。好不容易押著小胖子道了歉,保證再也沒有下次了,學校也會就此次事件同那小胖子的家長好好談一談,並且引此為鑒,這才將景家希的怒氣勸消了些。
女老師看著景家希憤憤地將景昕帶走了,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有些悻悻地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個景家希在學校里可一直是以和善好相與聞名的,看起來也斯斯文文的,怎麼生氣起來,這麼嚇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女老師不知道,在她視線中消失后的景家希才是真正地在生氣。
景家希背著景昕往醫務處走,一句話都不說,可景昕知道,她的阿希哥哥是真的生氣了,就在此時此刻。
景昕乖巧地趴在景家希背上,小爪子輕輕地扯景家希的耳朵:「阿希哥哥,你別生氣,我沒事了。」
景家希的腳步頓了一瞬復又往前走,絲毫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於是景昕識趣閉嘴,靠在景家希肩膀上,一閉眼,就又有些暈乎乎的了。
景昕發燒了,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額頭上還敷了一塊厚厚的退熱貼。
景家希看起來更氣了:「什麼時候開始不舒服的?」
景昕不敢說不知道,小聲說:「午覺起來就感覺頭暈暈的了,疊被子的時候還摔了一跤呢。」
「摔到哪裡沒?」
「沒有,我可機智了,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機智?那剛剛別人罵你推你,你怎麼不還手?」
「他那麼胖,我怕打不過他嘛。」
景家希笑罵:「膽小鬼。」
看來不生氣了,於是景昕笑嘻嘻地又去扯他的袖子:「阿希阿希,你怎麼會來我們班啊,你下午不用上課嗎?」
「嗯。」景家希看看手錶沒有多說,「你也不用上課了,我通知了章伯伯來接我們直接回家,時間差不多了。上來,我背你。」
從醫務室到學校大門口還是挺遠的,今天又熱,大太陽曬的人發暈,景昕摸摸自己額頭上的冰袋覺得自己簡直是太幸福了,既可以不用上學,又有人背著不用走路,心裡一通樂,就趴在景家希背上嘿嘿笑:生病就生病吧,多生生才好呢,反正她有阿希背她。
景家希回頭瞄她:「傻笑什麼呢?」
「嘿嘿。」
「就會傻笑。」
景家希不再搭理她,抬手將她往上背了背。
呃,怎麼只一會兒的功夫,就感覺景昕變重了呢,明明還只是這麼軟軟小小的一個小人兒啊。
景家希想,或許自己該加強一下自己的體能鍛煉了,為了背上這個小胖子。
新的一年,春去夏至,景家希已經順利以年級第一的成績跳級升入了初三,或許是因為營養和鍛煉的緣故,雖然只有十二歲,身高卻已經有170cm了,只是人偏瘦,所以看起來還不是很強壯,尤其是在背起景昕的時候。
景昕越來越貪吃了,半年的時間,景家希蹭蹭長個子,她卻橫向蹭蹭地長脂肪,小胳膊小腿肉嘟嘟的,還特別喜歡耍賴讓景家希背她,整個人猛地朝背上一躍,那瞬間的滋味,就像是泰山壓頂,他卻甘之如飴。
時間真的是這世間最奇妙的東西,它改變了景家希的身高,改變了景昕的體重,也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景家希和景昕之間的關係。
景家希還是那個不愛說話每天算題的小學究,景昕也還是那個愛吃零食每天嘰嘰喳喳開心快樂的百靈鳥,日子在平淡中悄然流逝,卻又不動聲色都在彼此之間留下難以消磨的痕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景昕不再叫阿希哥哥,景家希也不再叫阿昕妹妹,他們成為了彼此的景阿希和景阿昕,形影不離,相互陪伴。
本以為這就是永遠,可是命運的無情,又總是以破壞為樂。
那是一場意外,景家希錯手將景昕推下了樓梯,自此,景昕的人生發生了驚天逆轉,景阿希與景阿昕約定的彼此陪伴,開始進入倒計時。
千禧年的除夕,景家希和景昕一起紅著眼睛許願,新的一年,要一直一直陪著彼此,他們做到了,只是堅持的代價,是相互折磨,而這場折磨,終結在2001年的初春,終結在一場血光之後。
景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深夜,景鏘從廚房裡拿了一把最鋒利的刀走進她的房間,她跑不掉,嚇得閉上眼睛,然後是一聲哀嚎,再睜開眼睛,她只看到一地的鮮血和血泊中的斷指……
像是下樓的一腳突然踏空了,雖然只有片刻驚悸,卻撼動了深昏的景昕從迷濛中醒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再緩慢吸氣,景昕才覺得自己是真的活了過來。
「昕昕。」
是肖梓琪的聲音。
景昕睜開眼睛,發現她躺在值班室里,身旁圍著肖梓琪和姚銘桓,一臉焦急和擔憂,而自己的後腦,隱隱作痛。
她想起來了,她是被肖梓琪推了一下,摔了一跤。
原來又是南柯一夢啊。
明明她同景家的血緣,同景家希的約定,十五年前就已經劃上了休止符了。
怎麼還老是執迷不悟呢,非得,一遍又一遍地見血才行嗎?
肖梓琪見景昕不吭聲,只是哭,急的不得了,眼淚都下來了:「還有哪裡不舒服,頭還疼嗎?昕昕對不起,都是表姐不好,表姐不該推你……」
姚銘桓也在一旁自責:「不不,都怪我,怪我沒提前跟你姐說清楚,因為公司的合作案幾天沒回家,也沒個交代,才害的你姐這麼生氣,害你受傷……」
這倆口子,現在倒是夠默契的,看來誤會說開了,只是——景昕看了姚銘桓急切自責的神情一眼,一掃即過。
景昕安慰地沖他們倆笑了笑:「我沒事啦,真的。」
肖梓琪不信:「那你哭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