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何東華遠遠看著肖梓琪的眉眼,像,真像……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
「盡量小事化了吧。另外,你去幫我查一查景昕的背景,事無巨細,我全部都要知道。」
江席不懂何東華為什麼會突然對一個實習生感了興趣,但他了解何東華的性子,不該問的事情絕對不要多嘴,所以他也不多說話,只輕聲應了句:「院長放心。」
T市的梅雨季一般從六月下旬開始,一場大雨,會澆熄炎熱的暑氣,帶來几絲雨後的清涼。
沒想到今年的酷暑來的比往年早上許多,雨季竟也早了大半個月,暴雨從傍晚下到現在,足足三個鐘頭,警察局門口多年因來排水不良,地面積水,一腳踩下去能沒掉成人的腳脖子。
雨下了多久,慕尚就在門口等了多久,像一副動態雨圖,路燈勢弱昏暗,撐不起一片光亮,車子寂靜無聲,似乎成了這場雨夜的背景。
阿靳坐在駕駛座上,聚精會神地盯著警察局的門口,章銘坐在副駕上,焦躁地將手機電源開了又關,終於到忍不住了,才側身問:「真的不要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嗎?都已經進去快三個小時了啊。」
景家希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他整個人陷在軟卧的車座里,懶洋洋的像是已經睡著了,可是看他的眼睛,犀利的分明是片刻都不曾放鬆過。
景家希低聲問:「你在怕什麼?」
章銘立即說:「當然怕了,何東華連借刀殺人這種招數都使出來了,對付的還是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誰能保證他不會有更無恥的動作?景昕一個人在警察局裡,變數太多了。」
「何東華不會做什麼的。」景家希又把眼睛閉上了,「就算做了什麼,將來後悔的也是他自己。」
「可是……」
章銘還想說些什麼,阿靳卻抬手掩住了他的嘴:「章銘,你的話太多了。」
章銘悻悻的扁了扁嘴,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這個世上,他最崇敬的人是景家希,可最怕的人,卻是阿靳,如今這兩個人都不想聽他繼續說話,他自然是不敢再開口了的。
阿靳的手緊緊地握在方向盤上,目光卻透過後視鏡向後審視。
景家希整個人坐卧在車後座里,面無表情雙目緊閉,雙手抱胸雙膝分離雙腳觸地,好似什麼都沒想只是在休息,可是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快三個小時了,端正的像尊蠟像,沒有挪動一下位置,連雙膝分離的角度都幾乎沒有改變過。
很顯然,此時此刻,他才是最緊張的那一個。
可是他卻什麼都沒做過,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
以景家希的能力,一通電話就可以讓景昕從警察局裡出來,即使出不來,也可以讓景昕在裡面不至於受太多的苦,可是現在……阿靳也有些猜不透景家希的想法了。
又等了半個小時,雨越下越大了,絲毫沒有停的勢頭。章銘看看時間,急的汗都快下來了,坐都坐不住,時不時就要去開一下雨刷器,生怕被暴雨擋住了視線,阿靳看他這個樣子,乾脆將雨刷器的模式調到了自動。
阿靳從後視鏡里又打量了景家希一眼,這個人也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還是一動都不動的,但景家希越是這個樣子,他反倒越放心。
嘴上說的好聽,哪怕出了什麼事,後悔的都是何東華,其實呢,要是真的出了事,恐怕最追悔莫及的會是他景家希自己。
想到這裡,阿靳就覺得放鬆不少,也不去握方向盤了,反倒去找章銘聊起了天:「章銘,平時見對景昕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怎麼,現在倒緊張起來了?」
章銘瞪阿靳一眼:「你剛剛不是讓我不要說話的嗎,現在來找我搭什麼話?」
阿靳挑了挑眉:「那你聊,還是不聊?」
章銘一想到初見阿靳時那「友好」的打招呼方式,就覺得手指骨碎裂般地疼,哪還敢說不聊,乖乖地在副駕上坐好,說:「我什麼時候對景昕愛搭不理了,明明是她對我尤避不及,連景先生都說了,景昕她不待見我,我還不識相點,走遠一點啊。不過她到底是蔡蔡的好朋友,我是愛屋及烏,大人不計小人過。」
阿靳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景家希,護短藏私簡直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居然連章銘都防。不過他是一個老實且厚道的人,才不會把這些說出來,反正遭嫌棄的也不是他。
「哎哎快看!」章銘突然大叫了一聲,「景昕出來了!」
因為是被警察直接從醫院帶回警察局的,景昕身上的衣服還是挨打時穿的護士服,腳印,泥漬,護士服已經不復潔白純凈了,她的頭髮和臉更糟,蓬頭垢面活像個難民。
也不知道在裡面受了多少罪,章銘拿了傘剛要下車去接人,就聽見景家希說:「不用去管她,讓她自己走過來。」
章銘出門的動作頓在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去看阿靳。
阿靳想了想說:「這麼大雨,風又濕又冷,她不一定能看到我們在這邊等她,要不,我把雙閃打開吧?」
「不許開!」景家希睜開眼睛,目光里滿是痛恨,「都是她自找的苦頭,不吃夠了她怎麼會回頭。」
阿靳不吭聲了,默默地在他的駕駛座上坐著。章銘也蔫蔫的縮回來,將傘又扔回原地,心想也不知道這對刺蝟又在鬧什麼彆扭了,他可不敢伸手多管閑事,難道不怕被扎的頭破血流么?
景昕看了看外面,似乎沒有看到不遠處的慕尚,而雨又實在是太大了,裹挾著陣陣冷風,她乾脆膝蓋一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這麼蹲坐在了警察局門口的台階上。
雨檐那裡其實擋不住雨,風一吹,雨絲斜行穿入,很快她就被淋透了,薄薄的一層白衣,濕答答地黏在她身上,又冷又重,壓的她背都直不起來。
景昕將自己裹的更緊了,瑟縮著把自己團成一團,頭都埋進雙膝里,渾身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