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我真的不敢了!」李亞鑫撲到景昕腿邊哭嚎,「你放過我吧,就放過我這一次,醫鬧的事情我願意幫你指證何東華,真的!王珺也為陸彥整過你的呀,你都能不計前嫌地放過她,就也放過我一次吧……」
景昕搖搖頭,她俯下身,一根一根掰開了李亞鑫牢牢扒在她腿上的十指,支離破碎的鏡面中,她的五官扭曲到瘋狂,笑起來,帶著森森冷意,宛如逃出煉獄的修羅。
世間的矛盾體,黑或白,良善或醜惡,不過是一念之間,而她,無論善惡,都不會改變底線。
景昕低聲說:「我可以不計較王珺整我的事,因為她只是對付我,但我不能放過要害阿希的人,更不能放過要害何東華的人,不叫的狗咬人才最致命,所以,我不會放過你。」
景昕這樣軟硬不吃,急的李亞鑫幾乎跳腳,為了參加生日宴而特地畫的精緻妝容也哭的花掉了,看起來格外走投無路。
走投無路的人往往容易狗急跳牆,而李亞鑫也確實這麼做了,她撿起了掉落在水池旁的鏡子碎片,尖銳的一角對外,飛撲著就朝景昕紮下來:「那我也不會放過你!」
這一次,景昕看著李亞鑫反撲,一動不動。
李亞鑫傷不到她的。
鏡子碎片再次落地,碎成更小的碎片,阿靳擋在景昕面前,而李亞鑫摔在地上,手臂割在鏡子碎片上,紫羅蘭的晚禮服染上了殷紅的鮮血,宛若一朵殘敗的隔日紅玫瑰。
皮開肉綻鮮血肆流,李亞鑫抱著被踢在先被划傷在後的右臂,哭的梨花帶雨:「何院長……」
是的,踢開李亞鑫握著兇器的手的人是何東華,而阿靳只是以防萬一地出現地擋在了景昕身前,至於一同趕過來的蒯蔡蔡,早已經被嚇的目瞪口呆了。
「閉嘴!」何東華沖李亞鑫低喝一聲,這才緩緩轉身,再次面對景昕。
對,再次,因為不久的剛剛他們才見過面,而他打了景昕一巴掌,不問原由的,厲聲斥責的,而罪證,赫然還留在景昕的臉上。
可是,當李亞鑫主動提出願意倒戈指證他的時候,景昕卻拒絕了。
她說,我不能放過要害阿希的人,更不能放過要害何東華的人。
這個無論如何都願意護著他的女孩子,竟然是他的親生女兒啊!二十二年,他從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不知到從什麼時候起就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他卻渾然不覺……
何東華忽的有些心生愧疚,緩了緩語氣才說:「昕昕,剛剛爸爸不該對你動手。」
在場的人,蒯蔡蔡已經受了太多驚嚇了,目瞪口呆到不能自己,李亞鑫面如死灰,幾乎將一雙眼珠子瞪出來,而阿靳照舊波瀾不興,只有景昕在大笑,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何院長這是在說什麼?」
何東華說:「昕昕,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怨恨,這麼多年來我沒有照顧過你,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甚至因為樂悅對你多方為難,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兒。昕昕,你一直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原諒爸爸一次。」
景昕臉上的笑容一絲絲變冷:「然後呢?是不是該打親情牌了,畢竟,急診的監控還在我手裡。多精彩啊,你親自導演的一出好戲,卻成為了別人要挾你的把柄。」
何東華皺眉,這件事,是他這一生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江席兩個小時之前才將景昕的身份和來歷調查清楚,為難又尷尬地將調查信息交給他,當時陸夕也在,他們一同看著這一份薄薄的資料,饒是已經猜到了幾分,但當面對真相時,卻仍舊難以接受,他甚至拿不住這輕飄飄的幾頁紙。
當陸夕接到急診電話主動上手術室開刀時,其實他自己心裡清楚,陸夕這是在給他時間和空間讓他自己想清楚,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還沒能完全消化景昕身份這件事,何樂悅就又出事了。
急診大門口的那一巴掌,他對景昕厲聲斥責,可誰又知道他心裡的懊惱和糾結?
他在辦公室思考的那兩個小時簡直度日如年,他不能接受這個突然存於人世的親生女兒,更加不能接受自己對這個無辜的孩子所做的一切。
急診的一場醫鬧,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徘徊不去,景昕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利刃扎在他心頭,叫他懊惱的恨不能給自己做一場開胸手術,將那顆痛不欲生的心剜出來丟掉。
越懊惱就越容易出錯,他竟然又打了景昕一巴掌,後悔不迭:「昕昕,不要這樣跟爸爸說話。」
「那要怎樣說話?真抱歉,我從小沒有父親,不會學做一個乖女兒,要麼,你讓從小被你寵愛長大的何樂悅來教教我?差點忘了,何樂悅還在急救室搶救呢,估計也沒法子來教我。」
何東華有些尷尬:「樂悅已經醒了,她說是她自己絆了一跤,要不是你急救措施做的及時,恐怕連她的命都保不住。昕昕,我知道我剛剛不該什麼都沒問清楚就對你動手,是爸爸錯了。」
「何院長的話說完沒有?」景昕面露不耐,「我還有事,沒空聽你在這裡懺悔,你想說什麼請直接點,不然我就走了。」
何東華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思來想去,景昕應當也不是輕易原諒的人,她從小在肖冉身邊長大,將肖冉的執拗學了十成十。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想來也是急不得的,但有件事卻是十萬火急。
何東華頓了頓:「昕昕,陸彥總算是你哥哥,也是為你打的人,我希望你能把監控交出來。」
終於切入正題了么?
好,真好,她等了這樣久,無非就是在等這一刻。
景昕冷笑:「要是我不交呢?」
何東華皺眉更甚:「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你又知不知道如果這段監控落在別人手裡又是怎樣的一個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