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藥流
杜顏青十指交叉的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長腿重疊著伸在過道上，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讓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啪的一下，手術中的指示燈滅掉，杜顏青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等到醫生出來的時候，他急忙的就迎了上去。
“醫生，她怎麽樣了？”
“孩子沒了，”醫生說話言簡意賅：“大人也沒事了，但是以後她不能在生育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杜顏青瞬間就沉默了，醫生看了眼杜顏青，安撫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安慰她吧！”
劉怡君被推回病房，她因為失血過多，一直在昏睡狀態。杜顏青守在她旁邊，病房裏沒有開燈，醫院靜謐的氣氛讓人覺得壓抑。
他一直在防著，從上次劉怡君來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過，劉怡君不會善罷甘休的。
再說，從小到大，她也不是會善罷甘休的性格。
這個女人，他對她的感情是複雜的。從一開始的又愛又怕，到中間的愛意深沉，在到最後的恨意滔天。他人生所有極致的感情，都是她教他領會的。
劉怡君像是一瓶甘醇的美酒，喝了會讓人沉迷，會讓人迷醉，會讓人不知所以。所以曾經，他醉的厲害，即使喝的想吐也欲罷不能。
可，那也僅僅是曾經。
杜顏青現在依然會緊張她，不是為別的，隻是因為他怕她，怕她的無理取鬧，怕她的遷怒。她不是姬雪，會撒點小謊去留住男人。她不會假裝柔弱，來博取男人的同情。她會的本事，就是廝殺，為自己廝殺出一條鮮血淋淋的道路，來獲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哪怕是她的孩子，哪怕是她自己的命。
哎……這樣偏執的性格，又何嚐不是拜他所賜啊……
顧思煙說的很對，他就是這樣的男人，會把自己愛的女人寵到無法無天。
曾經，他是不惜任何代價的去寵愛劉怡君。她想要什麽，他就給什麽。她撒謊、欺詐，他會去為她隱瞞。她去殺人，他會為她準備好刀子。她去放火，他就去為她澆油。無條件的支持，無條件的信任，無條件的愛。
可，那也僅僅是曾經。
杜顏青深深的歎了口氣。
他能想象出今天他的舉動有多傷害顧思煙，但是沒辦法，這是他為了保護她、為了保護佑生的手段。他隻是覺得，如果劉怡君肚子裏的孩子如果能活下來，那麽或許，事情還不會發展的太糟。
可是現在她的孩子沒了，他又能做什麽？
從收到R先生的字條開始，杜顏青就已經意識到，顧思煙會被趙宏斌抓走會跟劉怡君有關係。
除了她，誰也不能找到深藏起來的R先生。除了她，誰也不能輕易的擺脫掉杜家人的追蹤。除了她，誰也不能這麽瘋狂不計代價的想要玉石俱焚。除了她……
如果對手是劉怡君，杜顏青真的不清楚自己能有幾分勝算保全顧思煙。他愛顧思煙，愛的像喝蜜一樣幸福。相比較而言，曾經跟劉怡君在一起的感覺，倒更像是肉搏。
“嗬嗬……”床上躺著的女人突然嗬笑出聲。
“你醒了？”杜顏青緩緩的開口，他想表現的自己更漫不經心一點，但是沉默的時間太長，他的嗓音還微微有些啞：“你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劉怡君繼續嗬嗬的笑著，她伸手將燈打開，突然的明亮刺的杜顏青眼有些疼。他眯了下眼，從縫隙間認真的打量著劉怡君臉上的神情。
劉怡君燦然一笑，她原本病態蒼白的臉被她的笑容點亮。即使她穿著病服也絲毫不影響她的氣勢，她很直接的說：“阿顏，你居然會在我的病床前而沒去找你的小女朋友，還真是讓我意外。”
杜顏青半真半假的說：“我還不是關心你。”
劉怡君淡笑著盯著天花板上的條紋，淡淡的說：“要是真的，我該多高興啊……”
杜顏青起身，走到她的床邊。扯唇一笑，雙手抱臂：“為什麽就不會是真的呢？”
“哦？”劉怡君回頭看他，笑的高深莫測：“要是我要顧思煙肚子裏的孩子呢？一命換一命，你給嗎？”
“君……怡君，我明白你現在的感受……”
“不，”劉怡君不容置疑的打斷他：“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你知道我要什麽嗎？”
杜顏青靜默著沒有說話，劉怡君臉上的表情變的瘋癲：“我要，顧思煙恨你。我要每一個你愛的女人都恨你，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要。我要，徹底毀了你。”
劉怡君徹底的跟杜顏青撕破了臉，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要是活不好，你們誰也都別想有好日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杜顏青的胸前突然閃現一個不明紅點鎖定在他胸口的位置上……
不明的紅點隻是在杜顏青心口的位置閃爍了幾秒，便消失了。它消失的太快，快的就好像從來都沒出現一般。
“我什麽意思？”劉怡君笑的優雅：“我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杜顏青深深的凝視她，半天都說不出來話。可他卻忽然笑了，漫不經心的說：“你不是要我的命麽？拿去吧。”
劉怡君噗嗤一下笑出來：“別傻了，我要你的命幹什麽呢？那樣，遊戲就不好玩了。你會死，但是那隻是結果。省略掉過程的遊戲，該是多麽的無趣……”
“我說了，我要顧思煙恨你。”
杜顏青麵色沉著的跟劉怡君博弈著：“是遊戲就會有Bug，你有沒有想過，我現在就可以宰了你？”
劉怡君的身體微弱的抖動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鎮定，繼續笑著說：“當然，你當然可以殺了我。可是阿顏，有人拿著狙呢！估計你也知道，我的槍手是誰了吧？”
看杜顏青沒有接話，劉怡君‘好心’的提醒道：“你知道軍情六處以前都是怎麽審訊犯人的嗎？他們會把細長的管子從你的口腔順著你的食道插進你的胃裏，然後在不斷的往裏麵注入刺激性的藥水。管子堵住喉嚨的緊迫感覺會讓你喘息不上來，卻又嘔吐不出去。藥水會讓你整個人的五髒六腑都跟被火燒一般……”
杜顏青驟變的神色讓劉怡君內心閃過一絲絲變態的快意：“相信我，你我要是死了，會有人加倍的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的小女友能受的起麽？”
“我說了，我隻要她恨你，我隻要她肚子裏的孩子。”
杜顏青握緊了拳，他手上的關節被他攥的嘎嘣嘎嘣直響。他從來都沒有，如此無力的時候。
沉吟了許久，他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顧思煙幾乎是被杜家的傭人直接拖回別墅的，她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靜靜的等著安排。
靜靜的，等著杜顏青的決定。
別墅裏依舊陰森森的，她自己一個人躺在大床上。衾被的寒，透入骨髓。
剛才，她將杜顏青的緊張看在眼裏。所有關於他們兩個人的隻言片語都浮現在腦海，那些她不曾參與的曾經畫作一道巨大的鴻溝，將他們兩個人畫在對岸，讓她鞭長莫及。
她裹緊了被子，卻更加覺得冷。
她在黑暗的屋子裏躺了好久，久到她覺得自己的身子都要僵掉了，外麵才傳來一陣跑車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
杜顏青，回來了。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顧思煙聽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她想見他，又不想見他，直覺告訴她，杜顏青不會給她她想要的結果。
“你回來了？”屋子裏燈被點亮，顧思煙還是從被子裏鑽出來，可她的話還微微有些發抖：“劉怡君……她怎麽樣了？”
“她孩子沒了。”
雖說這個答案她已經想到了，但是聽了還是覺得很難過。顧思煙有些急切的跪在床上，她想解釋給他聽，她要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麽：“顏青，對不起，你聽我說，當時其實是……”
杜顏青伸手打斷她的話語，搖著頭，臉色不太好的說：“不，思煙，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
場麵一時之間變的很尷尬，杜顏青就這麽站著，似是若有所思又好像心不在焉。顧思煙不明白他想幹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隻好這麽僵著。
“少爺。”傭人敲門。
“進來吧。”
傭人剛一進來，一股濃重的糊焦味便刺激的顧思煙想吐。白色的瓷碗，上麵虛虛浮著熱氣。
顧思煙皺眉：“這是什麽？”
“藥。”杜顏青說的言簡意賅。
顧思煙似乎明白了什麽，但是仍舊不死心的問：“給我的？”
杜顏青並不看她，隻是略顯沉重的點了點頭。
顧思煙的語氣突然變的尖銳：“杜顏青！你看著我！你告訴我，這是什麽藥！”
她的語氣沉著，但是她的臉上已經淚雨滂沱。顧思煙全身就如虛脫了一般，指尖都是冰冷冰冷的。
杜顏青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顧思煙：“這個是藥流的藥，思煙，一命換一命。你傷了怡君的孩子，理應做出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