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六么舞
父子三人這頓晚膳,用得可謂是冷冷清清。
林宇澤只一人獨酌,那兩父子雖一副父慈子孝模樣,倒也並未觥籌交錯。
從晚膳伊始,林國公除卻面色有些陰鬱,卻再未說別的話。
而林宇恆既未如從前一般作兄友弟恭之態,也未同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只間或諷刺一兩句,在林國公的注視下,也作罷了。
如此倒讓他心下輕鬆起來,父兄若是還同從前那般對自己做些親熱之舉,或是冷言冷語的撕破臉皮,
兩人這般,倒是讓林宇澤自在了不少。
林琨只顧著自斟自飲,並不看林宇澤一眼。
如此三人各吃各的,倒也坦然,只除了林琨身邊那個女郎讓人覺得有些突兀。
要說起來,林宇澤也不知林琨父子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葯,但觀他方才之舉,分明就是對這個女郎十分在意,
可若放在心上,又怎的將其當成個歌姬一般,在他和林宇恆面前斟茶倒酒,周旋於宴席之間?
「去吧,跳只六么舞。」
林宇澤一愣,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林琨,這才緩緩地喝下杯中酒,
遙遙看去,只見那個女郎先慢后快,舞姿輕盈地跳起了六么,
林宇澤只瞥了一眼,心內就是一動,依稀中他彷彿又看到了昔日那個活潑開朗的婢女笑著對他說:
「二爺,落兒跳得可好?」
林宇澤這才發覺,自己剛才心不在焉,居然未發覺林琨路上收的這個女郎喚作落落,倒是跟落兒一字之差.……
隱隱約約中,他彷彿有些洞悉了林琨的意思,可是卻有些不確定,怎麼想,自己父親的心思也不能齷齪到如此地步。
「國公爺,您看落落的舞得可好?」
林宇澤端起了婢女才斟滿的酒樽,才放置於嘴邊,就聽那個女郎清脆的聲音緩緩地又起,伴著輕盈的舞姿,倒是跟記憶中的那人,頗為相類……
他不由住了手,再不去碰酒樽,目光投向了正舞得起勁兒的落落,
只見她舞姿優美,一顰一笑,無不清麗脫俗,隨著她手上動作加快,身姿也越發曼妙起來……
林宇澤的目光開始迷離起來,漸漸的,落落和腦海中的落兒融合在了一起。
要說起來,因著林宇恆是嫡兄,林宇澤從小至大,一直都在避讓著他,可卻是從落兒開始,林宇澤才真正發覺自己跟林宇恆是如此的不同。
落兒是林宇澤的大丫鬟,長得很有幾分姿色,但更加讓人矚目的卻是她如蘭似菊的風姿,
若不是她穿著下人服,根本就看不出她是個婢女。
如此也是難怪,落兒原本是個罪臣之女,因著其父犯了事兒,被充入教坊,后被林宇澤所救,收做婢女、
故而,在一眾丫頭中間很是鶴立雞群。
林宇澤是後來才知道林宇恆對落兒有了別樣心思,若他知道的早,相信落兒後來也不會那樣慘,不過這是后話,事情也過去了多年了。
林宇澤也曾唏噓過,也就是在那時,他生出了退避之心。
如今林琨收用個和落兒長相相類之人,且還是在父子三人將要撕破臉皮之際,這讓林宇澤不由糊塗起來.……
針對自己?
美人計?
林宇澤目光幽深地看著對面那個已然輕解羅衫的落落,不由嗤笑了一下,
憑這個落落,就能讓自己陷入窘境?
林國公爺真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
他們真的以為,當年的落兒是自己心儀之人?
林宇澤不由冷笑出聲,難道自己在父兄心中就是這麼一副急色模樣?
還是說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貪婪之人,避居江南也只是為了韜光養晦,為了以後徐徐圖之,
所以一直放心不下,這才隨意打壓,步步緊逼?
難道自己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難道他們就不能顧一顧這父子、兄弟之情?
為何如此手足相殘?
林宇澤鬱郁地又端起了手中的杯盞,陡然想起林暖暖走時千叮萬囑地讓自己少用,就怕著了林宇恆和林國公的道兒。
他不覺心中一暖,放下手中的酒樽,不過心中卻想,就算是這父子二人此次前來沒有好事兒,但是也不會如此快就在這廳堂之上動起手來,
林宇澤抬首看向對面的林琨,父親真是小瞧了自己,還以為自己同林宇恆一般貨色呢。
落兒不過是因著從前同李清淺交好,而李相國又不同意李清淺贖回落兒,
李清淺這才託了他將其贖回,原本是想讓落兒有個好歸宿,不至受罪,卻不料,最後卻害了落兒。
想到落兒臨死之前,怒目圓睜的雙眸,林宇澤不由攥緊了手中的快櫡,都是自己的好兄長……
也是自己的懦弱害死了她,
不過……
林宇澤陡然一驚:
林國公呢?
他不由揉了揉眼睛,又看向對面坐上,
只見那裡空空如也,哪還能看到什麼人?
林國公走了?
他是何時走的?
是自己方才愣神之際?
林宇澤不由亂了陣腳:
「國公爺呢?」
並無一人答話,
他不由回頭去看自己身邊的婢女,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身邊的婢女也沒有了蹤影,
林宇澤心頭一突,忙看向林宇恆,
果然不出所料,林宇恆的坐上,也是空空如也,並無一人。
「不好!」
這是陷阱!
林宇澤的心中陡然冒出了這一句話,如今之際,走為上!
他慌忙起身,再顧不得旁的,匆忙間,袖子拂過案桌,將上面的酒樽等物,掃落在地,酒水順著桌案緩緩地流入地上,瞬間一地狼藉,滿室酒香。
「郎君,怎麼要走?」
就在林宇澤將要往外走時,一直舞著的落落腳步輕盈的走至了林宇澤身邊帶起一陣子濃香。
林宇澤不由想起,從前的劉茉弱手中的帕子,心中暗道不好,忙以寬袖掩住口鼻,往後退著向門口走去。
此時,林琨父子的毒計,盡收林宇澤眼底:
真是好歹毒,原來他們找個和落兒相似之人,卻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
若此時,自己急色的輕薄了落落,那麼侮辱父妾的名聲,只怕是要讓他林宇澤身敗名裂,
從此以後,還有什麼人人稱頌的林探花,只怕是任誰提起林國公府的林二爺,都會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大約正人君子們都會對自己嗤之以鼻,不屑相交!
自家閨女費盡心機,用了七年之久替自己在文人學子中豎起的威望,只怕是要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