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郎似牡丹
松香的聲音有點尖銳,卻並沒有很害怕,自從沈蕎堅強起來她也大膽了許多。
「別大驚小怪的,是我啊!」
一人粗的樹榦後面走出來褐金色柿蒂紋錦袍的青年男子,沈際。
沈蕎冷笑道:「上次被秦楦打的巴掌已經不疼了嗎?」
他上前瀟洒一揖,斜睨著眼偷看沈蕎,態度風流,似乎並沒有不好意思,抬頭后更是笑容深深似一朵牡丹。
沈蕎還是第一次正面看見他的容貌,之前聽柳氏說過,是一副好皮囊。
今日一見,恐怕只用個好字還是委屈了他。
一雙大大的桃花眼亮汪汪水靈靈的,下面兩條粉紅的卧蠶,唇紅齒白,鼻樑挺秀,眉毛濃黑,膚白貌美的一塌糊塗!
這張臉給了一個多情花心又年輕娟狂的男人,註定是要惹事情的!
沈際也在看沈蕎,還是那張小臉,但是那神情卻讓他從頭涼到了腳。
「為妹妹挨幾下打算什麼?再說,有長輩疼愛妹妹,我也高興啊……」他笑嘻嘻不知好歹的上前一步。
「際少爺你退後些!」松香非常提防他。
「叫什麼?我不過想看看珍娘頭上有沒有留疤」說著竟要伸手去摸沈蕎的額頭。
沈蕎冷冷一哼,平靜無瀾的眸子彷彿有光芒一閃,沈際的手無端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在空中停住。
「妹妹長大了,呵呵」他改為摸摸自己的鼻子。
「豆花衚衕的屋子,完全按著妹妹現在的屋子擺設布置,不不,東西比現在的更好,我就是……想告訴妹妹一聲,你一定會住的舒服……」
「我不是你妹妹!叫我三小姐……」沈蕎說完就向前走去。
沈際心裡有氣,上前兩步抓住了沈蕎的小臂。
連你也看不起我?跟我擺主子姿態。
「珍娘如何拒人千里之外?祖母不是說你答應明年嫁給我……你這場病過後,倒是越來越持重了……」
他開頭語氣不善,到了尾音又輕佻起來。
「放開!」沈蕎不想用內力推開他。
沈際看著她的寒霜小臉猶如高高在上的判官一般,不知怎地心裡就虛了起來,算了,現在還是不要惹她,省的節外生枝,反正再等一年她就是自己的了,等嘗到了自己床上的翻浪功夫后,到時候看你伏低做小的纏著我罷!
「珍娘這是在撒嬌么,你對我自然是有情意的,你別看這沈府家大業大,以後你能靠的還不是只有我呀,你也別看不起我沒個像樣的出身,除了這一點,我比沈玉昆沈玉朝差了哪裡?你之所以這樣對我,還不是秦氏從中搗鬼,我現在不跟她計較只是時候未到,哼!其實」
他突然壓近低語道:「你以為她乾淨?她的臟事兒」
「小姐有人來了!」
松香向前探了探頭。
沈際倒是個機靈的,立刻停了話頭和沈蕎擦肩而過從後面的月亮門走了。走前居然很不要臉的捏了捏沈蕎的手。
一個窈窕的丁香色身影出現在穿堂門口。
染秋快速的閃身過來:「小姐,果然……」
她低聲道:「凌大公子在兩位老爺身後賞梅不過腳步慢了一點,四小姐故意在後面喚了他一聲,說撿了一串麒麟香珠是不是他的,凌大公子說不是剛要走,四小姐哎喲一聲叫喚,說下台階崴了腳,然後她的丫頭就指著東耳房說去歇歇。
丫頭一個人扶著四小姐搖搖晃晃的從凌公子面前走過去,凌公子站在那裡很為難的樣子,似乎幫不幫都不太好,正巧一個小廝抬了一盆刺桂過來,不長眼把凌公子的袍角給刮破了……」
沈蕎眉心一跳問:「哦?」
染秋哼了一聲接著說:「四小姐一個人坐在耳房裡嚷腳疼,她的丫頭心急慌忙的跑出來對凌公子說自己要去找人找葯,請凌公子去耳房裡略微看護一下……我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就趕緊來叫小姐……」
沈蕎不假思索拉過她的手說:「快去!凌公子恐怕要上當。」
梅園裡靜悄悄的,果然東耳房半掩著一扇門,台階下放著一盆刺桂,小廝卻早已不見蹤影。
屋內沈茵在說:「我的腳疼極了,凌公子您說會不會是骨頭斷了?」
凌安許遲疑道:「四小姐稍微忍一忍,等會兒你的丫頭就帶醫生過來了」
「凌公子能關上門嗎?我覺得冷。」沈茵縮了縮頸脖呵了口氣。
「好……那我去門外幫你看著」
「哎,凌公子,你的袍子怎麼劃破了?」沈茵指著那一道三寸長的破口。
「那個,不妨的,方才被颳了一下,斗篷一遮便看不見了」他語調平靜,一點沒有提小廝的莽撞,沈茵聽了心裡更喜,果然涵養是很好的。
「可是」眼看凌安許就要出門了,她急忙說:「那怎麼行?一會兒進了屋子摘了斗篷,在長輩面前可就失禮了,凌公子,請你把窗下那個圓角櫃打開,裡面看看有沒有針線笸籮在?」
凌安許頓了頓轉身回來。
「這耳房裡,丫頭們常常聚在一起做針線,你把笸籮拿來,我幫你縫上幾針總好過開著口子吧?……我很快的」
看到他遲疑,沈茵柔聲說:「莫要耽擱時間了,我快些縫好了公子也好早些出去,也免得……」她語氣羞澀,一副顧全大局的樣子。
「那……實在是麻煩四小姐了」凌公子其實並不在意那道口子,只是,她畢竟是沈蘿的妹妹,這麼一番好意總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況且人家話都說到這兒了。
凌安許終於抬腳向柜子走去,猜的不錯的話,裡面當然有笸籮,門外的沈蕎和松香染秋相互看了一眼,估計很快那丫頭該帶人過來了。
南面抄手游廊里,賞完了花走了一段的沈近山和凌魁志發現凌安許沒跟著,便回頭問:「凌家少爺呢?」
一個麵皮白凈的家丁恭敬道:「凌少爺還在梅園裡呢……」
「你去迎一迎凌少爺,我們在這裡等他」
「孫白你也去催一催,估計許哥兒在那裡細細描摹呢,回去只怕要作畫的,哈哈……」知子莫若父的凌魁志笑眯眯的,長子出色,他一向是滿意的。
「那又有什麼,只管折幾支開得盛的帶回去任他描摹吧」沈近山道。
「哎不可不可,端木兄不知道,若真折了給他,他非但不會領情,還要大呼可惜罪過呢……」
沈近山笑贊著凌安許風雅知趣,心裡卻不以為然,不就幾根樹枝而已,今年折了開春自然新發,有什麼可惜的,到底是文官家裡的孩子,一派書生氣。
不過,這性情同沈蘿倒是相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