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石破天驚4

  血紅！

  直到很久以後回憶起那天那個場景，容錦都記得那蔓延到她腳邊的血紅色。


  觸目驚心。她甚至在想，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血液，從她滿身的窟窿里，源源不斷地噴濺出來。


  「救……我……」那個面目全非的女人甚至從假山那邊向她爬過來。她的嘴裡一直在做著這個口型。但是容錦，一動都動不了，哪怕逃跑。


  「救……我……」她滿是鮮血的手死死握住了容錦的腳踝，放大的瞳孔瘮人地盯著容錦，她還在說：「救……我……」


  還有一句，她閉眼前拼儘力氣「喊」出來的話：「阮珍珍害我！」


  「看來……你都知道了？」闞昱敏突然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他同樣渾身是血，手裡一把被染紅的匕首還在往下滴，整個人仿若來自修羅地獄。


  隨著這句話，容錦突然像是被人按下了開關。


  她拚命掙扎著想掙開那死死扣在她腳上的手，但是那手就像長在了她的腳上，紋絲不動。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眼淚決堤，她尖叫地歇斯底里。


  但是闞昱敏還是走到了她面前。手裡的匕首一揮，嚇得容錦「啊」地一聲緊緊閉上了眼睛。生命里的每時每刻突然從她眼前掠過，她怕她死了，做了橫死的惡鬼，就再也見不到父母，再也見不到小香，再也見不到容虞仲！


  腳上卻是一松。


  容錦等了半天，都沒有任何疼痛或者血液從身體湧出去的感覺，她慢慢睜開眼。


  闞昱敏放大的臉就在眼前！

  「容錦，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但是你必須跟我走了。」闞昱敏哄騙著容錦，但是他的眼神不是這麼說的。他的眼神里全是瘋狂的黑色情緒。


  容錦瑟瑟發抖，心裡懊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她到底為什麼要走到這裡找死。


  但是，闞昱敏還是不敢碰她。


  這個想法在容錦腦海里像道光閃過，身體開始自動蓄力，然後趁闞昱敏擦拭臉上滑落的血跡時，撒開丫子，跑！

  人在緊張的時候，身體各項機能都直線上升。當容錦跑到圍牆邊的時候，竟然像在禹州那樣，再次爆發了潛能，爬上了那棵她之前滑下來的大樹。


  攀住樹椏往外爬的時候，有什麼畫面突然浮現出來，但當時太過緊張，那畫面終究破碎消失了。


  「小香，快救我！」容錦呼吸急促，向外面張望。她的馬車還停在外面，而闞昱敏已經追到樹下，並且順著樹榦開始往上爬。


  「小香，小香！」但是不管容錦怎麼叫，馬車在那八風不動，小香根本沒露出身影，而闞昱敏已經差不多到她腳下了。


  容錦急得滿頭大汗：「世子先生，世子先生，你冷靜點，別上來，先聽我說！」


  沒想到，闞昱敏還真的停了下來。


  「你要說什麼？」他抬頭看著容錦，眼神空洞黑暗，但是竟然很聽話的樣子。


  怕大喊大叫又刺激到情緒不穩的闞昱敏，容錦沒再叫人，就騎在牆頭上，和闞昱敏說話，企圖說服他放過自己。


  「世子先生，你怎麼會來宋家莊的？這裡荒無人煙的，還，還是趕緊回去吧。」容錦竭力讓自己冷靜，但聲音還是免不了發顫。


  「這裡是我的地盤，我為什麼不能來？」闞昱敏不知陷入了什麼境界中，很認真地回答了容錦的問題。


  「額……這樣啊，那，那現在事情也辦完了，就，就趕緊回去吧。你離開殷都太久，不，不太好。」


  「事情，還沒有辦完啊。」闞昱敏看著容錦，低聲說了一句，突然用力一躍，逮住容錦后衣領，兩人一起摔了下去！

  「啊！」容錦覺得今天她的小命還真是註定要交待在這裡了。因為以闞昱敏那怪癖，是根本不可能給她當肉墊的。


  當身體和地面親密接觸的時候，容錦本能地護住腦袋，全身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痛到呼吸一窒。


  闞昱敏也沒好到哪去，但是他的身體畢竟比容錦的小身板要好，等疼痛過去，竟然立馬爬起來抓住容錦的衣領把她拖回去。


  綁架的情景似乎再現了。容錦的嘴巴，雙手雙腳全被捆了起來。而闞昱敏就像個腦子除了問題的人似的，握著匕首坐在她面前，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闞昱敏突然說話了，一副要說什麼大秘密的樣子。


  容錦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現狀已經這樣，她也懶得給闞昱敏好臉色了。如果可以，她其實根本不想聽，因為聽了秘密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


  「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是你知道嗎，不僅我父王，全王府的人根本沒人在乎，沒人在乎！只有我會替她傷心，替她難過，恨她不爭，恨她走了，卻讓我一直過得那麼慘！」


  「小時候，父王和他那個庶長子才是一家人，我只能躲在角落裡偷偷看他們。他從來不會多看我一眼，恨不得我生病死掉。如果不是皇上需要質子，我根本當不上世子。」


  「我以為來了京城一切會變好的，哪怕是做質子，但至少遠離了王府那些噁心的人，讓我覺得自由。可是，沒想到他還要利用我，不然就要把我娘除族！」


  「我真的很累，我不想做那些事情的，但是我必須去做。」


  闞昱敏突然湊近容錦：「容錦，容錦你相信我，我也不想殺人的。是她們，是她們非要貼過來，我，我必須殺了她們，對，我必須殺掉她們，殺了就乾淨了，我是乾淨的，我真的是乾淨的。容錦，你相信我，我乾淨的。」闞昱敏說著說著，情緒又開始激動，眼淚毫無預兆地從他空洞卻漂亮的眼睛里落下，容錦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滔天的自棄和悲哀，儘管他一直在說自己乾淨。


  闞昱敏安靜下來，像個孩子那樣，低著頭沉寂在那。


  容錦覺得她大概懂了，但現在，那都不關她的事，她只想活著逃出去。


  她不著痕迹地往外面蠕動著妄想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