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談渡的嗓音響在電話里,他接著說,「地址在江城的一家寵物店,離你公司不遠。資料我發在你工作郵箱了。」
謝曜行熄滅手機屏幕,在郵箱里找到了談渡發來的郵件。
上面顯示的是一家寵物店的資料。
寵物店位於江城的長安街上,長安街邊有出租店鋪一條龍,房產都是掛在謝家名下的。周邊與商業街不同,買的是日常用品。
談渡給的資料幾乎將寵物店的來龍去脈扒了個底朝天。店主夫婦姓黎,除了江城,在其他地方還入股了好幾家連鎖寵物店,家裡有點小錢。他們有一個獨生女在A大讀美術系,學中國畫。
「那隻狗呢?」
談渡聽見謝曜行的問話,遲鈍片刻,「我派人去那家店打聽過了,那隻狗並不是店裡的寵物,沒有登記,它的主人應該和黎氏夫婦的女兒關係很好。」
「但是,那個姑娘藏得好,我派人向黎氏夫婦的女兒打聽,半天也沒問出什麼。」
謝曜行眼眸沉下來,「繼續查。」
「曜爺,那個姑娘大概多大?找人的時候好有個準頭。」談渡問。
謝曜行想了想,「今年應該二十三了。」
話音未落,連他自個兒都怔了一瞬,八年了,姑娘早就已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無聲息的長大了。
談渡「啊」了聲,「那是個大姑娘了。」
談渡心裡暗暗腹誹,竟然有種養成的感覺,真不愧是曜爺!
「……」
男人眸底愈發深沉。
謝曜行最初聽見江枝的名字,是從別人口中。
他那時有個兄弟叫陳禮安,比他小一歲,念高三,他成績中游,但數學挺好。陳家和謝家關係交好,陳禮安不是小混混,只是謝曜行的普通朋友。
謝曜行的父親謝風城曾經找過陳禮安,請他幫忙給兒子補習。陳禮安幹了一個星期,實在受不了謝曜行弔兒郎當的學習態度,就撒手不幹了。
那個時候陳禮安正在追求江枝,但也只是年少氣盛,一時興起,追了幾天見追不到,陳禮安就放棄了。
陳禮安經常提到江枝的名字,「曜哥,高二一班那個小學神可厲害了,這次考試將第一名甩開了五十多分。」
「哦。」少年滿不在乎地應著。
陳禮安嘆口氣,「可惜,人家是個冷冰冰學習機,根本不理人。」
陳禮安頓了頓,八卦地看向他,「你知道背後那群女孩怎麼罵她么?」
少年撩起眼。
「罵她整天帶著黑框眼鏡只會學習的胖小妞。」陳禮安說,「其實我倒是覺得,她五官長得挺好看,現在還小嘛,還連跳了幾級,未來也能長成個美女。」
後來,謝曜行在巷口第一次見到小姑娘。
小姑娘抱著膝蓋小聲的哭,肩膀顫抖,哪裡像什麼冷冰冰的學習機器,是一個鮮活的人。
他難得產生興趣,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掐滅煙頭,餘燼落了些在指尖上,他將煙頭隨手丟在泥地里,和剛剛扔掉的奶糖滾落一起。
「算了,還小,沒成年。」
少年的溫熱的氣息灑在她側顏,輕輕的在她耳畔吐氣。
「先欠著,以後哥哥就要親你了。」
小姑娘眨著忽閃忽閃的眼睫,掛著些淚珠子,濕漉漉的,眸底似山林中的清霧。
太乖了。
少年的喉嚨有些癢,「閉眼。」
不然他會忍不住。
後來,陳禮安撒手不幹,自己回家努力學習衝刺高考。謝風城又幫謝曜行找來一個家教。
小姑娘佇在門邊,穿著七分褲,踩著涼鞋,揪了下衣擺,眼底驚慌失措。
謝風城問:「這個家教老師如何?聽說是一中高二的年級第一,你這成績不敢給你找大學生。可別再把人給氣走了。」
少年眯起眼,目光意味深長。
……
謝曜行揉了揉眉骨,將資料瀏覽一遍,「接著去查,具體點。」
「好嘞,曜爺,保證完成任務。」談渡狗腿地笑了笑,掛斷電話。
***
謝老爺子安排謝曜行住在童枝家的隔壁。沒幾天,搬家公司就上門搬行李。
謝曜行工作忙,通常加班到很晚,有的時候直接在公司睡下。
公寓是個半包圍式結構,童枝家和隔壁離得很近,基本上抬頭不見低頭見,所幸的是,謝曜行並不常回家。
啾啾最近幾天有些感冒,它的體質一向不好,而近期童枝要準備綜藝節目的台本,從早忙到晚,她將小狗崽送到黎好家裡,托她照顧幾天。
黎富婆:啾啾的體質太差了。
你的吱吱:哭.jpg我在雨天撿到它的,之前啾啾一直在外面流浪。
黎富婆:哭.jpg多虧了人美心善的童麻麻。
黎富婆:對了,你為什麼要把啾啾撿回去呀?其實送到寵物店也是可以的。
你的吱吱:我那個時候看見啾啾趴在雨里,狼狽的樣子,就感覺它像一個人……
黎富婆:誰?
你的吱吱:我的初戀。
黎富婆:???仙女的初戀是只小奶狗!!
黎富婆:我以為會是大狼狗,跟在你後面尾巴搖成螺旋槳。
你的吱吱:……
你的吱吱:外形不像啾啾。
你的吱吱:神態像。
你的吱吱:外形像狼,很壞的那種。
黎富婆:媽耶,瞬間腦補。太好磕了.jpg
黎好聊著聊著,就說她要出門了。童枝放下手機,坐在書桌旁看台本。
布布突然轉了個身,撲棱幾下翅膀:「狗子來了!狗子來了!狗子來了!」
狗子?
難道是黎好抱著啾啾過來找她玩嗎?
童枝輕輕打開門。
門外。
男人雙手環抱在胸前,眼尾上揚,眼皮壓了又抬,臉色暗沉,「你過來。」
…謝曜行?
童枝一言不發,覺得難以置信,回頭看了眼布布。鸚鵡抖了下翅膀,轉了身子無視她。
童枝:「……」
自從她咬了他的胳膊后之後,她可好久沒見到這個男人了。
謝曜行一副辦公事的口吻,冷冷道:「爺爺今晚來我家吃飯,你今晚住我家,帶些日用品。」
童枝攥緊指尖,後退一步。
「怎麼了?」男人勾唇嘲笑,「知道我的真面目,你不想和我待在一個屋檐下?」
「你弟弟沒有早點告訴你,我有多麼壞嗎?」
童枝愣幾秒,冷靜道,「好,我去住,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用不著童渭提醒她,童枝早就知道,謝曜行向來都是個混賬,什麼事都能幹出來,本性頑劣,只不過現在年紀漸長,衣冠裝得好罷了。
而謝老爺子童枝也是聽說過的,這個老先生固執得很,一旦認定的事情難以改變,還不如順從他的意思,再慢慢扭轉他的觀念。
既然她答應了謝曜行,當他一個月的未婚妻,就要說到做到。
晚上的時候謝老爺子來的稍稍遲,家裡請了廚子燒了一桌大餐。謝曜行的家裡和童枝家很像,裝修也是簡約風,或許是臨時買下的公寓時間太緊,沒來得及搭理。
童枝以前見過謝曜行在謝家老宅的卧室,堪比頂級總統套房,裡面的布景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囂張。
謝老爺子用完餐,囑咐謝曜行幾句,又走過來拍了拍童枝的肩膀。
他笑眯眯的將倆人按在沙發上坐下,鄭重道,「今晚就委屈童枝在阿曜這裡住一晚,明天我和方老過來接童枝去古董店。」
意思是,老先生明天早上不定時還要過來查房。童枝今晚是走不掉了。
謝曜行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謝老爺子滿意的打道回府。
謝曜行的家裡比童枝的家要大一些,四室一廳。童枝在自己家沐浴完,走在他家裡的客房悶頭就睡。
儘管如此,她的心臟還是咚咚跳個不停。
不過是在這狗男人家睡一晚罷了,也不是睡同一間卧室,兩眼一閉一晚上就過去了。
卧室里噼里啪啦巨響。
童枝掀開眼,還沒下床,就聽見布布站在隔壁的陽台幸災樂禍的笑,「燙傷啦!燙傷啦!活該!!」
童枝連忙趕出去,男人正準備撩起袖子在水流下沖洗。
廚房裡之前做燒烤的鐵架台倒了,看樣子是廚師忘記關燒烤架,謝曜行擦洗廚具的不小心碰到了。童枝查看電源,眼睛看向皺著眉頭的男人,看他煩躁不安的掀起袖子,心頭一跳。
「等等。」
小姑娘火速衝過來,搶在他前面幫他捲起袖子,看見只是小臂上紅了一塊,並沒有嚴重到衣物黏在皮膚上。童枝舒了一口氣,擰開水龍頭,「多衝會兒。」
男人才洗完澡,身上水汽氤氳,垂眼看著童枝,胳膊放在水流下沖洗。
童枝從自己家的冰箱里拿出冰塊,用紗布包著做了個冰敷袋。她將男人拽到卧室里的床邊坐下,將冰袋遞給他,「快敷著,燒烤架不要動,我去擦。」
大掌將她的手腕扣住。
「童枝。」
謝曜行已經一言不發盯了她很久,將她臉上焦急的表情觀察得一乾二淨。其實從她咬了他之後快哭了的時候開始,他心裡隱隱有猜測,現在近乎篤定。
「你喜歡我。」
男人敞腿坐在床邊,套著一件白襯衫,領口扣子敞開幾粒,鎖骨分明。
明明是看上去斯文穩重的男人,可是隱隱透出衣冠敗類氣質,一股痞壞的味道。
他眼尾緩緩上挑,彷彿在一點一點消磨她的耐心,「嗯?我說的不對嗎?我不過燙傷了,一句話都沒說,你激動什麼。」
「……」
童枝撇過頭,不去看他。
謝曜行眸底深不可測,長手掐著她的下巴,玩味著她的表情,「圈內名花還這麼天真?打個架,就是對你好就是保護你?世上哪有這麼多濫情。」
「……」
童枝被逼迫和他直視。
他的眸底冰冷刺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弱小的獵物。
彷彿在嘲笑她的天真,她的傻。
就像八年前那樣,在她將要對他產生依賴之時,親手打碎她的幻想。
小姑娘像是觸動什麼心事,眼圈慢慢的紅了,她抬手,「啪」地一聲甩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聲,乾脆利落。
男人被打的腦袋微偏,頰邊紅痕隱現,喉結上下滾動。
童枝的右手也疼,手臂還不住的顫抖著,可她卻沒顯出半分慌亂,抬眸冷靜地看著他,眼角卻不可控制的滾出淚漬,洇濕眼尾。
「謝曜行,我不該關心你。」小姑娘沉著地開口,尾音卻打著顫兒,「混蛋。」
他盯著她眼角的淚花,哼笑幾聲,胸腔隨之震動。
「這下清醒了?」
謝曜行舔了舔唇角,慢條斯理,「老子可他媽不是什麼善類。」
「小丫頭,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