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初秋天空,湛藍乾淨。

  花園裡金桂初開,芳香馥郁的金色小花朵從墨綠色的樹葉間隙鑽了出來,空氣中浮動著清甜的香味。

  房間的門開了,女主人牽著兩個小孩出來,溫聲細語的說話微笑:「東東,你在這裡和妹妹玩,媽媽去做早飯。乖,就在院子里,不要上馬路。」

  小男孩戴了一副黑框的眼睛,安靜內向:「好的,媽媽。」

  咔嚓一聲,門關上了。

  他慢慢轉過頭,朝女孩笑了笑:「來吧妹妹,我帶你玩。」

  小姑娘卻慢慢往後退了一步,有些緊張的戒備。

  男孩突然發難,一把將她推倒:「誰讓你到我家來!」

  他推倒她,還嫌不夠,蹲下來抓起一把石子就往她身上砸:「這是我家!你憑什麼來!你難道想搶走我的爸爸媽媽!」

  他每天都在努力學習,想成為他們的驕傲,想得到父母所有的愛——可她又憑什麼,憑什麼一來就搶走他的父母?

  郁綿用手擋住臉,緊緊咬著嘴唇。

  「你說啊,你說不說,你說一句你錯了,你是個沒人要的小雜種,以後我就不打你了?」

  女孩小臉綳的緊緊的,下巴抬起來,神情倔強,沉默不語。

  「東東!寶貝,蛋糕好了,快過來跟妹妹一起吃。」

  房間里傳來女主人溫柔甜美的聲線,小男孩安靜了一瞬,輕輕推了推眼鏡,再說話時已經是愉快的聲音:「好,我們來啦!」

  他狠狠的瞪郁綿一眼:「進去吧。」

  郁綿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粉色外套上沾了點土,她一邊往前走,一邊低下頭把髒東西拍掉……

  「綿綿。」

  「綿綿?」

  小孩的腳步一頓,有些不可置信的回過頭,眨了眨眼睛,隔著鐵門,她看見了……裴姨。

  可她這次沒有向她跑過去,只是露出來一點甜美的笑容,朝她揮了揮手,然後又轉過身,跟著小男孩往前走,進了房間。

  她似乎看起來過的很好……

  如果她沒在馬路對面看見她被推倒,看見石子全都砸到她身上,看見她泛紅的眼角

  裴松溪深吸一口氣,一邊撥電話給魏意,一邊用力按著門鈴。

  女主人戴著圍裙,往外看了看,叫兒子去開門:「是裴小姐啊。東東,去給客人開門。」

  小男孩聽話的點了點頭,過去開門,他看著陌生人冷沉的臉色,有點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我媽媽在做早餐……請您稍等一下。」

  裴松溪凝視著他,目光冷的像冰:「郁綿呢?」

  「……她、她回房間了。」

  裴松溪忍住對小孩動手的衝動,徑自往裡面走,質問女主人:「房間在哪?」

  「在二樓的小房間……怎麼了,裴小姐?」

  裴松溪冷笑,一把拉過小男孩,推到她懷裡:「問問你兒子,就知道怎麼了!」

  她不再多說,徑自上樓去,走到小房間門口,才輕舒一口氣,才慢慢握著門把手,將門推開。

  吱呀一聲,一寸陽光也順著門縫漏了進去。

  小房間溫馨乾淨,粉色牆紙,白色書桌,床尾擺著兩個毛絨絨的小熊玩偶。郁綿背對著門口,躺在床上,小小的身體蜷成蝦米,小小的一團,似乎在輕輕抽泣。

  這時,魏意和男主人也匆匆趕來。

  女主人有些不滿:「裴小姐來看孩子,我們也沒有阻止過,剛才怎麼非要推東東一下,孩子差點摔了。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裴松溪冷冷的睨她一眼。

  男主人回來路上接到魏意電話,大概知道緣由,忙攬住妻子道歉:「對不起,裴小姐,是我們沒有管教好孩子。對不起,對不起。您要不要先看看郁綿有沒有受傷,我們以後一定……」

  裴松溪淡聲打斷他:「沒有以後。」

  魏意會意,伸手攔住兩人:「丁先生,丁太太,請出來聊。」

  房間外終於安靜。

  小孩始終朝著牆壁,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

  裴松溪輕輕嘆了口氣,慢慢走到床邊,伸手想碰碰郁綿肩膀,動作卻頓在半空中……她看清楚,原來綿綿蜷成小小的小團,緊緊抱著的……是那隻橙子。

  原本光潔亮麗的甘甜果實,現在表皮枯萎皺縮,縮成小小的一隻,可她抱著它,像是抱著她的全世界。

  裴松溪垂下眼眸,濃密纖細的眼睫遮掩情緒。

  她的手落下去,越過小孩後頸,將她抱了起來:「綿綿。」

  小孩靠在她懷裡,臉頰埋在她肩膀上,過了半晌才說話:「……裴姨。」

  裴松溪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睡一會。」

  裴松溪單手抱著她,環顧四周,攬起她的書包走出去。

  走廊上,魏意正在跟丁先生夫婦說話:「丁先生,丁太太。我方保留一切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請二位知悉。」

  丁太太看見裴松溪抱小姑娘出來,有些羞愧:「我們是真的不知道……真是抱歉,可是我們是真心喜歡綿綿,您能不能考慮……」

  「不考慮。」

  裴松溪聲線淡漠,冷淡的目光從她身上一掠而過,落到那個名叫東東的小男孩身上:「你,過來。」

  小孩後退一步,卻被魏意帶來的保鏢一把提住衣服,扔了過來,他坐在地上哭:「你……你幹嘛!爸爸!媽媽!打人是犯法!」

  「我不打你。」裴松溪一向冷清的臉上露出淺淺笑意,微微彎下腰,「可是我有一千種辦法叫你害怕,以後你什麼時候上學都有人跟著你,你的作業會被撕掉,你的老師同學都討厭你,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欺負人的壞孩子。」

  「啊!我不是壞孩子!」

  「裴小姐!他還是個孩子,請您……」

  裴松溪抱著郁綿往外走,手掌覆著郁綿的耳朵,冷漠無情,耐心徹底告罄:「孩子的世界,也有孩子的懲罰。可以換一種方法,讓他現在被保鏢打斷骨頭。」

  裴松溪抱了郁綿一路。

  車上搖搖晃晃,小孩尋找到安心的懷抱,也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沉沉的,握著她的衣角不放。

  車停在一棟小別墅外。

  裴松溪抱著她進客廳,輕聲叫她:「綿綿,到家了。綿綿?」

  小孩將臉頰在她肩頭蹭了蹭,過了一會才揉著眼睛,趴在她肩膀上:「嗯……這是,這是你家嗎?」

  裴松溪笑:「我們的家。」

  郁綿呀了一聲,從她懷裡跳下來,仰著頭看著她,眼睛很亮,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真、真的嗎?」

  裴松溪點點頭,牽她出去看房間外的門牌,紅色底框,黑色的字,剛剛在路上叫人送來:「認識這上面的字嗎?」

  小姑娘認識的字不少,但第一個字卻不認識:「什麼……松、溪……是pei松溪嗎?」

  「嗯。」

  「pei松溪……和綿綿的……家?」

  裴松溪唇角牽起,蹲下來與她平視:「對。裴松溪和綿綿的家。」

  「裴姨!!」

  郁綿高興的跳起來,一下子抱住她,在她臉頰上用力親了一口,不敢置信的反覆確認:「裴姨!我們的家?」

  「嗯!門牌都寫了,現在認識了嗎?」

  郁綿像在夢裡,暈乎乎的:「嗯……認識了。是裴松溪和綿綿的家呀。」

  裴松溪凝視著她,聲音冷清溫柔,摸了摸她的額頭:「歡迎回家,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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