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
第二天一早,小魔在樓下等人。
結果一個穿男運動服的年輕人從樓道插兜下來,小魔差點錯過,要不是對方胸脯稍微有點不對勁,她就得空等一回。
「噹噹!」不可思議低呼著跑上去把人抓住。
明噹噹一臉無奈,「這也認出來?」
「你把你C的胸勒一勒,興許就真像男的了。」
明噹噹啞口無言。
她也不知道自己胸怎麼長得,十三四歲才發育後來瘋漲,那時候她離開北城,窮得連件好內衣都換不起,一直穿背心,穿到後來感覺都要胸下垂了才趕緊在農貿市場的小檔口買了二三十塊一件的正式文胸。
說起來那段時間都是淚,她有時沒錢吃飯,會在菜市場買鹹菜自己在出租屋裡炒,然後有天晚上餓了,就著鹹菜連個饅頭都沒有,吃光一碟,第二天眼睛鹹的腫起來。
那種日子,窮不可怕,孤獨像是被世界遺忘才錐心刻骨的痛。
……
「現在保鏢換了,你不用這麼誇張啊,咱們這位大哥是大陸最牛掰的特種部隊退役,在公司可是領導呢,被趙總挖過來給你用,你不要暴殄天物,讓人家發揮作用嘛。」車上,小魔喋喋不休。
明噹噹偏不肯換掉身上的衣服,就這麼一身男裝到了公司地下車庫,然後躬著背,戴上帽兜,男孩子一樣的造型安全通過粉絲軍團。
按了電梯,直接到九樓錄音室。
小魔一路上給她介紹公司部門,領導還有普通員工什麼的,就差連清潔阿姨都好好跟她如數家珍。
明噹噹不言不語,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小魔當沒看見,將她推著到了錄音室,出去前,悄聲說,「別杠著啦,什麼對自己重要你心裡明白。」
明噹噹當然明白,她之所以和小魔契合,就因為小魔不矯情,而她自己則有矯情,鑽牛角尖等一系列自閉式毛病。
脫掉外套,單穿著一件白色弔帶,她開始工作。
但畢竟不是神,無法真正做到心如止水,第一天上班她就老走神,盯著自己抵著桌面的胸,欣賞了半晌。
覺著美。
無論胸型,還是挺拔度,還好沒給小背心禍害了……
下午的時候就開始打瞌睡,混音老師拿她沒辦法,最後丟下一句好好休息灰溜溜走了。
明噹噹沒有午睡,而是在大樓里亂逛,走到企劃部,碰見趙立楠剛開完會,於是冷冰冰瞅那女人一眼,停腳步等著那人主動過來。
「對不起啊噹噹。」趙立楠很會察言觀色,為那事和她道歉,「我是打工的,你哥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反正兄妹鬧成那樣了,鍋往時郁頭上堆,她這邊才好修復關係,專心工作。
明噹噹冷笑一聲,她是那種一看就年輕氣盛的大小姐脾氣,一顰一笑都拒人千里的孤傲感,這麼一笑時,挺讓人不好親近。
無聲勝有聲。
趙立楠尷尬,笑了笑,「好嘛,我們不要說那些了。」又上下打量她好幾趟,喜悅笑著說,「身材真不錯,本來國內某一線女刊都約上我們了,準備拍一套封面,結果你哥把它推掉,好可惜。」
「為什麼推?」他反對的事明噹噹就贊同,不由感興趣問。
趙立楠笑,「就泳裝嘛。其實也不是太泳,但比較性感,元素和蕾絲有關,剛好是一期復古主題。」
「就拍這個。」
「……什麼?」趙立楠眼珠子一下瞪大。
明噹噹似笑非笑,覺著給趙立楠找麻煩也很爽,「我就拍這個。」
「可已經……」
「我不管。」明噹噹徑直繞過對方,「好好的一線刊封面不上,這就是你們對我的全心培養?」
趙立楠一個頭兩個大。
站在原地,幾乎傻了。
那小妮子的背影高挑,長發喜歡一把順在腦後,齊蝴蝶骨下緣的長度,肩是漂亮的直角肩,腰背纖薄,窄細,到臀胯比例都是一等一的,這時候她走動起來,發尖在搖晃,兩臂膚色雪白,與白色弔帶相呼應,褲子是粗糙的男士運動褲,但穿在她兩條腿上就無比的好看與帥氣。
所以當初和刊物主編做她的封面策劃時,就想到讓她的高冷性感呈現,是一個非常棒的主題。
趙立楠嘆息,好是好,可怎麼和上頭交代?
……
給人出了難題,再次回到錄音室,明噹噹神清氣爽。
背詞時也不走神了,總之一切都順利。
一直到傍晚,她都沒在NEXT遇到那個討厭的男人,下班時,夕陽在透明的電梯內絢麗傾瀉,旁邊是小魔放著的幾位老師前輩之前的作品,音樂讓人放鬆,她不由輕吁一口氣,懷疑自己是不是過度緊張。
一整天,這一口氣好像就沒下來過。
到了晚上,魔音的鼓手發來消息,請她出去吃飯。
聽說魔音要發歌了,第一張專輯緊鑼密鼓製作中,她關上手機,當沒看到那條消息。
直到半夜,有一條微信跳出來,跟她說對不起。
是余暘。
她握著手機,久久沒使屏幕熄滅。
……
有些人淡忘需要很長時間,而厭惡卻比淡忘來得節奏更快,在遠沒有忘記之前,先開始討厭上。
她對余暘卻還沒討厭上。
但是對時郁,她恨得透徹。
這天,她大概在NEXT已經久沒有見到他,算是第二次見面,她在錄一首新歌,是專輯的主打,很不順利,有個轉音她總是把握不好,加上情感不到位,垮的一塌糊塗。
「噹噹你別急,你性子很要強啊,咱們慢一點可以的。」製作老師是台灣人,講話很溫柔。
他就不知道是從哪裡發了瘋跑過來,她剛剛唱好一遍,一抬頭就看到玻璃外頭的男人,正擰著一雙劍眉,盯著合成器效果,好似鋪天蓋地的不滿意,抬眸迎上她視線時,那眼底中的嚴厲,力透玻璃。
「怎麼回事?這點小技巧掌握不好?」那話語的沉重度,似下一秒就要大發雷霆。
無論哪行的製作人脾氣都不太好,尤其碰上半吊子人,他原來也繼承了這一行人的秉性,但明噹噹卻不是半吊子。
不是說她不行嗎?
就不行給他看。
「再來一遍。」他搶了別人的活,在設備前坐下來。
明噹噹一張口就知道效果不錯,他不可思議抬眸看她。
她心裡冷哼,面上裝的乖,「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就再來到他哭。
直到兩三小時過去,她被小魔餵了好幾遍潤喉水,聽說外面夜色都降下來,她還是唱不好,不是這個音上不去,就是那個音毫無感情,反正弄地人夠嗆。
整個錄音室的人陪著,本來不用陪,大不了明天再錄,但時郁是老闆,他親自上陣,其他人還敢下班嗎?
不敢。
所以明噹噹錄到後來也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這是雙方的,他不這個節骨眼出現,她興許早就好了。
「我希望你,專業一點。」他雙手撐在設備上,似乎渾身無力,抬眼看她時,又失望又難堪。
最後單手成拳,頂著胃出去了。
臉色蒼白。
設備間的人面面相覷,趙立楠說「我去看看」,立即推門而出。
明噹噹扣著耳機的手微微發抖,但她垂著眸,努力保持鎮靜,像無事發生。
「最後來一次,不行,明天繼續。」台灣老師繼續上,打著手勢示意她開始。
明噹噹於是很完美的完成這一次。像是和前面那位作對,那人一不在,她就鳴金收兵,鞭炮齊鳴。
……
結束后,已經凌晨一點。
眾人疲憊的下樓。
同樣是那座電梯,明噹噹望著沉寂又絢麗的城市夜景,靜立無言。
小魔說,「不然明天跟老闆道個歉?」
「為什麼道歉?」她不解。
「……他畢竟也是為你好。」在小魔看來,她之前有點消極怠工的意思。
明噹噹卻搖頭,「你不懂。」消極的從來不是工,而是心。
……
一周后,雜誌封面拍攝進行中。
因為首張專輯工作特別忙碌,雜誌的拍攝地方完全方便她,直接在NEXT大樓里搭景。
配合當期復古主題,景搭成原始森林,有一隻真的麋鹿在攝影棚中。
明噹噹穿得清涼,在人工溪流中,找角度看鏡頭。
其中有一張照片拍的尤為震蕩人心。
幾乎不好意思瞧第二眼,怕瞧出什麼不得了的反應。
她眼神偏偏降欲,和身材表現力衝突激烈。
中場休息時,小魔把手機給她,「有個人找你,打了好幾次電話。」
「誰?」
「他沒說清楚,我說你在拍攝,他就直接說馬上來看你。」
明噹噹正巧翻到通話記錄,一個陌生號,但是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個號在六年前曾經和她關係尤為密切。
「他說馬上來?」她狐疑挑眉。
「是。」小魔奇怪,「難道是你之前認識的?感覺和NEXT很熟。」
「李辰景。」明噹噹提醒,「那天晚上……」
「對了,和老闆一起進去的那個人,還罵曾導是狗的那位!」小魔想起來了。
明噹噹清咳一聲,說,「幫我把衣服拿來。」
她能賭氣的和時郁對著干,但在其他熟人面前還沒無動於衷到穿著蕾絲小內見人。
於是一件浴衣緊緊包裹住了她身體。
在椅子上沒休息一會兒,攝影棚外頭傳來男人們的交談聲。
無需細辨聽,她就知道是哪兩個人。
……
「噹噹,我說了吧,不出來見面,我就來NEXT堵你。」李辰踏著輕盈的步伐走入,幾乎自帶BGM,他總伴著歡快出場。
明噹噹緊繃的表情在這個人一出現時其實有些鬆動,不過很快看到另一道男人的身影,就迅速上演了變臉術,情願兩手扣著指甲玩,也不抬頭。
李辰一看這情形,就對旁邊的時郁沒好氣,「瞧你,都你害我,你一跟來,她都不理人了!」
明噹噹想罵對方傻叉,誰他媽在乎那個人,誰他媽因為那個人不理誰了,她就是不爽行嗎?
單純討厭NEXT這棟大樓的空氣不行嗎?
「哎呦,時郁,妹妹這幾年大變啊,」也不知道李辰這人眼睛怎麼長的,就瞧出她這裝扮拍攝內容不俗,倒吸著氣道:「這他媽泳裝?時郁,你可真大方!」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
明噹噹眉頭不耐煩挑起,心裡大喝,李辰你這個傻叉,卻又覺得這個人巨姦猾,挑起矛盾,一等一的高手。
她是和時郁不對付,但不是現在啊,有李辰這個熟人在場的時候。
於是想鳴金收兵,不在外人面前丟人現眼,為那麼點雞毛蒜皮事。
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卻擋在她面前。
那人穿了一雙黑襪子,腳踝形狀明顯,全身上下透著英氣,明噹噹承認,他再狼心狗肺都是一隻巨帥的狼心狗肺,所以,能別這麼擺造型似的擋著她去路嗎?
「你幹什麼?」他竟然還問。既低沉又隱隱往外飛火苗的語氣。
這語氣顯然已經不僅僅針對她,而是整個攝影棚,在他這句話后工作人員全部定了格,一齊朝他們這邊望來。
明噹噹不言語,黑漆漆的眸子不甘示弱對著他視線。
他下頜線緊了緊,望著她,「你是做音樂,還是玩這些亂七八糟的?」
「趙立楠沒跟你說?」她問。
「我已經劃掉了。」他聲音緊繃,抿著薄唇,上下輕掃她,「馬上停止。」
「憑什麼?」她無動於衷示威的神色。
他不甘示弱回視,「因為你是歌手不是歌星……」
這話音還沒落全。
眾目睽睽下,只見明噹噹抬手微動,接著在眾人未明白她這動作意思時,她單手一揚,身上那件浴衣便輕飄飄滑落,從肩頭一下游弋到兩腿,最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李辰驚呼了一聲還不忘吹了下口哨。
再看時郁反應,他剎那間捂住眼睛,與其說非禮勿視,不如說他被嚇著了,明噹噹就這麼叉著腰,在他偏開的臉際邊示威笑,「就喜歡當歌星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