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
午餐時,外頭烏雲密布。
北城好好的天變色。
時郁面色陰沉,幾乎聽不見耳畔話音。
「哥們,你倒是說句話,我能不能追她?」對面坐著的人是李辰景,紫安光電的少東家,實業起家的李家在北城有頭有臉,唯一的獨子至今未有女友。
家裡催的緊,李辰心裡也緊,這些年尋尋覓覓過的女人不少,就是沒合心意的,他覺著噹噹不錯,人美又可愛,還帶著少女氣的莽,賊招人疼。
但時郁曾經是她哥。
分開時又很慘烈,如今兩人重逢,小姑娘長大了,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兩人沒法律上聯繫,就和他不來往了。
可看上去沒關係,李辰心裡卻知道,時郁這人對噹噹上心,還把她當妹子看。
這就必須要打聲招呼了。
不過招呼打了,時郁一直不吱聲,可把李辰急壞了。
他悄聲問,「怎麼著?我配不上噹噹是吧?」
時郁冷笑一聲,「你幾歲。」
「二十七了快!」李辰爽快,大約從來沒在年齡差上糾結過。
時郁卻處處挑剔,「快當她爸了。」
一句話將李辰擊倒,他眼神地震:「……爸?敢情你六歲生娃?」
時郁說,「你收回這種念頭。她把你當哥。」
「當哥怎麼了?又不是親哥?」
時郁眯眸,見他賊心不死,抨擊,「這幾年你日夜顛倒什麼身子?心裡沒數?等孩子一生,你能給她分擔還是事業上的幫助?到老了,你也准死在她前頭,一生碌碌無為,要你何用?」
李辰笑到肚子痛。這思慮的可真夠全的。
時郁說完直接起身,那高大的身軀帶起一陣風,只不過是涼風。
北城天陰了有點冷。
李辰打著哆嗦起來,大步追上,邊笑地斷斷續續的討饒,「我從現在開始保養不行嗎?」
「晚了。」他懶得理,徑直走出酒店,抬頭望天,烏雲越來越重,心裡頭越發慌,「山區水大,我得去看看。」
磨磨蹭蹭一中午,還是做了這麼個決定。
即使她不喜歡也不行。
時郁往車子方向走。
李辰亦步亦趨,「如果我和她好,那就是自己人,比起外邊臭男人,我不是更知根知底?」
時郁涼笑搖頭,按車鑰匙,擰門上車。
全程一氣呵成,他系安全帶時,李辰在外頭著急敲玻璃。
他落下。
對他說,「開你自己車。如果想去。」
李辰一聽,霎時喜悅,以為有門路。
於是歡欣鼓舞小跑至自己車前,打開跳上去,又是操作方向盤,又是趕緊打電話,估計要把下午的公事全部推掉。
時郁從後視鏡里看他熱鬧那樣兒,送了兩個字:「蠢貨。」
於是李辰在車裡打了個噴嚏,覺著北城的天更涼了。
……
出發時還算早,十一點。
中途開了三小時,兩點鐘左右,時郁撥電話給林導,問他那邊天氣情況,給的回復說是很好,太陽熱烈,一點兒沒有深秋的冷。
他稍稍放心。
暫時沒告訴林導他正在過去。
「幫我定那邊酒店。」再撥給秘書,瞧了眼後面跟得緊緊的白色車輛,啟聲:「兩間。離大部隊越遠越好。」
「收到。」小華用不流利的中文回他。
時鬱結束通話。
車子繼續往前開,離了北城範圍,天色的確明亮起來。
接著,一個熟悉的號碼又跳入。
在車廂里瘋狂響著。
他似笑非笑,滑下接通鍵,沒出聲。
「不行了,我得停一下,下午的高速好難開,我不僅瞌睡,腰也受不了,到前面找個服務區,必須休息下。」李辰叫苦連天。
時郁挑眉,「行啊,你休,我繼續。」
「什麼?」對方驚,「你不累?」
「不累。」他看上去的確不累,一心一意盯著前方,眉頭都沒擰一下。
李辰不行了,他認輸,「五個小時高速,不休息真的不行,況且我憋不住了,得去廁所。」
「腎不好?」他懶散的口音,微微帶有一絲原來如此的篤定。
這可把李辰搞炸了,聲音迫不及待解釋,「兄弟我腎好著呢!將來給你抱三大外甥都妥妥!」
他不說外甥還好,一說外甥,時郁直接掛斷。
李辰:「……」
……
這邊,所有人對大老闆的到來一無所知。
拍攝結束后時間剛過三點半。
明噹噹回到酒店,下車時就察覺不對。
停車場有一輛車很熟,好像在公司見到過。
接著,沒等她狐疑完,大堂就傳來一陣喧囂,「噹噹——」
對方聲音之耳熟,令明噹噹有些怔。
心想不可能的,這什麼地方,那人怎麼會來?
結果她一抬眼,看到穿白色毛衣的男人正朝她張開雙臂,要奔來擁抱她的樣子。
明噹噹直接後退,眉心跳了跳,「辰哥?」
「哎呦——」李辰誇張的一拍手,不可思議在她一米遠的位置停著,雙手撐膝,彎腰從底下瞅她垂下去的眸子,「天要落紅雨是么,剛才什麼,叫我哥?」
「要不然叫姐?」明噹噹沒好氣,這人什麼毛病,叫哥還要特地拿出來說道一番?
叫哥有什麼奇怪的,叫他姐他該奇怪才對!
繞過他,往酒店走。
沒走兩步,腳步就一頓。
大堂里,一個男人杵在那兒,戴墨鏡的臉看不出神色,不過卻明顯在她身上視線停留過久,轉回去時,側顏線條好像崩緊了。
這時候李辰的聲音在他旁邊肆無忌憚響:「聽到嗎,剛才噹噹叫我什麼?叫哥!」
去尼瑪的。
明噹噹生氣了,兩臉頰嘟起,咬著下嘴唇,視線斜睨,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李辰差點招架不住,聲音都透著色,「噹噹,哥來疼你,什麼都不氣,這是給你一個驚喜。」
他還要嘰嘰歪歪,時郁這個人形支撐器倏地撤離,這人得意忘形靠在他肩膀的身體就一個踉蹌,差點栽地磚上吃一層灰。
時郁冷冷繞過他一張比女人還女人的喋喋不休嘴,沒跟明噹噹打招呼,直接上樓。
留下明噹噹暗自猜,他難道來處理公事的?
……
時郁當然不是來處理公事。
他打電話讓秘書定很遠的酒店,事後又反悔,仍是定到這間酒店來。
想著住遠了畢竟不好相處。
這會兒發現住近了也很吵。
李辰這張嘴,他不禁懷疑,自己當年是怎麼和這人建立起深厚的發小情誼的。
放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行李,在房間里徘徊了一會兒,拿卡下樓。
此時,大部隊已經回酒店,林導身形矚目,人群中非常專業的一張智慧臉。
他走上前,在門口問候,「不放心,還是來了。」
林導驚訝無比,「這有什麼不放心?開車五個小時這就過來了?」
「你不知道她。」時郁給對方點了一根煙,將自己的含入唇中,漫不經心笑,「皮的緊。」
林導笑,「和我們在一起不。可謹慎著,會察言觀色,耐力也不錯,下午爬山,就她一個人沒喊累。」
時郁聽著,露出欣慰神色,謙虛,「工作當然要認真。」
林導笑了,「要不晚上喝著聊?剛才她和李家少東出去,帶著助理,鬧騰騰的。明天還要拍攝,注意安全吶。」
時郁臉色微妙,說生氣談不上,說平和也不可能,倒像預料之中,「我去看看。」
和林導告別後,他驅車在路上找了又找。
李辰雞賊,在高速上被教訓過後,這會兒竟然不接他電話,打給她,她的也不接,最後打給小魔,其實他第一時間就該打給小魔,這姑娘不會騙他。
「老闆……」小魔聲音怯怯,一副工作沒做好怕被炒魷魚的樣子。
時郁「嗯」聲,問,「人沒看住?」
「是……」小魔要哭了,「她要和李先生去漂流,我沒拉住……」
「漂流?」時郁哼笑,然後臉色倏變,嚴厲的像天邊突來的烏雲,低喝,「晚上肚子疼,別給她弄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