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年後第一專輯發行整個娛樂圈的熱度明噹噹一個人佔了三分之二。

  首先《復仇3》上映橫掃春節檔。

  她有幸成為主題曲演唱者,被火爆的電影拖著長驅直入紅去海外。

  不得不說,時郁是她的東風。

  有這股東風在,她起點註定比別人高且終點看得見的輝煌,也許將來影史名曲上必有她這名華人小將臉孔。

  這首曲子本來不是她唱。

  外界包括公司都在傳是同公司的宋晨橙。

  對方唱電視劇主題曲出身,音域廣亮,比較適合恢弘的史詩曲風。

  但明噹噹用實力證明到底誰最適合。

  那天,她和宋晨橙在同一號錄音室外狹路相逢。

  當時幾位製作人大佬都還在,看這陣仗就不得了。

  她狐疑走進去,先看到宋晨橙在裡頭準備。

  「這是幹嘛?」她問混音老師。

  這間錄音室是走歐美流行線的,所以一半工作人員都是外國人,對方不懂中國人情世故直接挑眉就說,「今天你倆比賽,誰贏了誰唱。」

  「唱什麼?」

  「《SKY》」

  「什麼東西?」她兩眼抓瞎,這什麼歌,完全不知道嘛。

  混音老師笑彎腰,直說她開玩笑,復仇3不知道?復仇3主題曲不知道?

  她就真的不知道。

  直到旋律響才怔怔想起,這首曲子她是唱過一次,在家裡的地下工作室。

  當時時郁給她指導了兩次,她一次就唱成功,但哥哥很不滿意,說她第二節唱得宛如狗屎。

  她生氣,不是氣自己被罵而是哥哥竟然口吐髒話。他那種指甲縫裡從來都是乾乾淨淨沒有一絲污漬時刻的男人竟然說狗屎,明噹噹不期然就想到他平時工作中是不是口無遮攔脾氣暴戾。

  因為搞創作總有尋常人接受不了的性情。

  比如余暘話就很少,少到他隊友和他無法正常交流,一創作就宛如自閉兒。

  「你很了解他?」當時她只是打個比喻,時郁陰陽怪氣口吻質問她。

  明噹噹才不會說自己喜歡的人就是余暘呢,就打哈哈笑,「不是在談怪癖么,我在打比方,隨便找個人打。」

  他收回視線不再理她。

  明噹噹打算再試一次,他忽地冷冰冰一摘掉她話筒,不留情面,「沒機會了。」

  「有沒有搞錯?」明噹噹低呼,「你這是新曲子啊,我給你唱一下,是給你面子。」

  他似笑非笑壓下眼帘,蔑視口吻,「機會給有準備的人。你是我要找的人?不一定。」

  莫名其妙,自言自語式三句話。

  帶激著她的那種。

  明噹噹因此印象深刻。

  她時常接觸他的作品,所以這首當時拿給她時連名字都沒備註的曲子,她並沒有在意。

  雖然挺震撼,但他的大腦為音樂而生,曠世之作一曲又一曲,她已經猶如鳳凰,醴泉飲多了,見怪不怪。

  沒想到竟然是《復仇3》主題曲。

  這個壞人……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明噹噹在場子里倒處找他人,呵,弄地挺避嫌,他人竟然沒出現。

  但看陣仗,場面實在宏大,電影方代表排排坐,曾經他的御用女歌手那名瑞典女歌唱家也在。

  沒了舞台上的長禮服曳地,對方親和不少,不過臉色倒是一副瞧好戲的樣子,大約想著把我換掉,倒看看你中國人行不行,這副心態。

  明噹噹當即鬥志昂揚,並且對宋晨橙表達相當多祝福的眼神。

  結果這女人理都不理她,將她視為競爭對手,臉色一茬接一茬甩出來。

  明噹噹討個沒趣,跟小魔咬耳朵,「你等著,她助理以前給你多少氣受,今天我當眾打她臉,告訴她,誰才是NEXT一姐。」

  小魔喜不自禁,可又擔憂,「我聽說這曲子她經紀人半個月前就給她啦,而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明噹噹安撫,「這是我那禽獸不如哥哥干出來的,不怪你。」

  小魔扣拳在嘴邊「咳咳咳咳」,眼皮眨成殘影。

  明噹噹知道大事不妙,裝不曉得身後動靜,垂眸翻樂譜。

  他和一夥兒冒出來,從她身後,其他人聽不懂中文,他聽懂經過伸手捏捏她後頸皮,明噹噹被涼的直抖了一下,抬眼,瞧見他單薄衣裳的軀體,暗罵了聲,就知道風騷!

  溫度半點不顧!

  他在公眾場合基本嚴肅,對她私下的謾罵無動於衷,但一如捏她後頸皮所產生的涼意,他整個人在那裡什麼眼神不過來,明噹噹也倍感壓力。

  他一定很期待她。

  於是本心無起伏的小小比試,一下變得慎之又慎。

  宋晨橙開篇唱的很好,全情投入,頗有讓人驚艷之效。

  當然了,做為明噹噹后第二個進NEXT的女歌手,她實力本就斐然。

  只可惜第一節末尾,唱詩班快入的時候,正是風起雲湧階段她忽然氣短,好幾個調拐不上去,時郁當時臉色就黑了。

  這下好了,宋晨橙直接掉鏈子,唱詩班結束,第二節整個就放棄,出來時泫然欲泣。

  明噹噹馬不停蹄接她位子時,對方剜她一眼,並且積極等待,因為只要明噹噹也掉鏈子,她就有再一次機會。

  甚至明噹噹第一節就唱不上去,她機會就更大,甚至直接當選。

  作曲人是NEXT老闆,演唱者當然得是他旗下的人,這個道理誰都懂,也不需要一遍就唱過,只要他願意,一個反覆唱不上去的人都可以唱這首曲子,無非就是多錄幾遍而已。

  但是時郁的臉得丟盡了。

  明噹噹和宋晨橙的想法完全不一樣,對方只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想的卻是,怎麼為哥哥爭光。

  於是進去時,心跳還是有些過快的。

  熟悉的音律響起時,她手心甚至冒汗,剛才宋晨橙因為準備得當完全沒用樂譜,她很挫的照稿子念,那些歌詞什麼意境通通沒體會,只在錄前臨時抱佛腳了十分鐘。

  十分鐘。

  她沒記住歌詞,只品味曲境,確定大致基調和情感。

  開口時被自己震撼住。

  心想明噹噹你可真牛逼……於是唱笑了。

  所有人都看見她那抹笑,莫名被帶流暢氣氛,像凝固的冰河忽然春來消融,整個曲子包括整間錄音室復生,那名瑞典女歌手眼裡露出驚訝之色。

  明噹噹已經不在意外人目光,全情投入歌唱。

  她覺得自己懂哥哥,所以這是宋晨橙提前準備一萬年都比不上的東西。

  她遊刃有餘,唱他的情感,他的意志,他的生命。

  第一節結束,唱詩班雄渾澎湃進入,她靜靜聆聽,接著第二節起時,她看到大地沉浮,人間為她激昂落淚。

  贏了。

  輕輕鬆鬆贏。

  結束時掌聲經久不衰。

  宋晨橙臉如菜色,落魄離去。

  明噹噹不想打敗對方,因為對方容易就此抑鬱,對於唱歌,別人是老天爺賞飯吃就已經算天賦異稟,而她明噹噹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凡夫俗子與她難以匹敵。

  「哥哥我厲害么?」出來時她悄悄問他。

  他眼底流光溢彩,如果他自己不是大神明噹噹這一瞬間就懷疑他愛上她了。

  盯著她好久沒說話,喉結卻一直在滾。

  最後手指搭上她頭頂,將天花板打下來的燈光遮去一半色彩,他垂首輕輕碰了碰她額,以額頂額,轉瞬即逝的彼此溫度相貼,他笑著一下摟她肩進懷裡。

  旁人給她祝賀,他比她還開心的向人介紹這是他妹妹……

  明噹噹也十分幸福。

  唇角彎彎。

  ……

  春節檔明噹噹和電影一起霸佔熱搜。

  春節后第一張專輯正式發行,當天霸榜,一整天沒掉下半分。

  她實在是個天才。

  第一場個人演唱會在陽春三月北城國奧中心舉行。

  十萬歌迷聚集。

  打破新人舉辦個人演唱會入場人數記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紅的,就是從床單廠唱了一首《苟》,是自己當時隨便寫的曲子。

  自己好像都沒怎麼懂,其他樂迷也是雲里霧裡,但就是紅了,當時就有人找她簽約,現在這個人正是NEXT的一名大製作人。

  而進NEXT卻和這名製作人無關,兩人在NEXT遇到還很驚訝。

  竟然是你。

  竟然是你?

  然後一齊大笑。

  「我很感謝一個人。」夜為深藍色,在蒼穹懸挂,國奧中心十萬人場地由無數白色星星組成。

  她喜歡白色,樂迷們都知道,因而以白為援。

  明噹噹挺疲憊的了,臉上汗珠晶瑩,紫色小衫,白色前短半裙,一雙美腿在大屏幕上放大,高跟鞋上鑽石璀璨,如她這個人。

  她笑,說一句後會停頓一會兒喘氣,接近末尾,她體力已快極限,不過精神頭很好,一直在舞台走,一句話一時講不完也不要緊,歌迷們好像連她呼吸都很喜歡欣賞。

  她靜靜笑,走到台中心,大屏始終追著她,兩條蓬鬆麻花辮搭在胸前,鬢髮已經汗濕。

  唇紅齒白,明眸如星子。

  「話不多說,我很感謝一個人,一個很特別的人,所以今晚唱一首從未公開的歌,一首新歌,送給他。」

  這話音落節奏就走。

  她不知從身上哪裡變魔術般變出一隻愛爾蘭哨笛,在鼓手的伴奏下,吹出空靈前奏。

  台下歌迷瘋狂。

  台上貴賓席。

  眾星雲集。

  她在圈內的名人樂迷眾多,加上時郁關係,來看他妹妹第一場演唱會的好友也不分圈,悉數捧場。

  時郁今晚本來打算在後台陪陪她,結果一直在陪客,弄地像她婚禮似的,他忙到分.身乏術。

  直到開場終於坐下,左右還是熟人。

  大家都調侃,「這個特別的人是你吧?」

  他笑。

  不置可否。

  「我看就是你,只有你喜歡用愛爾蘭哨笛,她在向你致敬。」

  時郁光笑不答。

  李辰今晚也來了,吃味地瞄他一眼說,「我一個外行人都覺得是你,你聽聽她曲風,與她從前大相徑庭,明顯和你風格比較像。」

  「可能影響了她一點。」時郁欣賞的目光看舞台,「不過她始終有自己的風格。」

  「這首寫的不賴,叫什麼來著那話,可鹽可甜,這首就很鹽。」李辰不禁陶醉的支起下巴,再用一隻手在膝蓋上打節拍,「真心被她折服了這小妞,是個男人都逃不過……」

  時郁意味深長嘆。

  何時想逃?

  ……

  「讓一讓!」結束時後台一片混亂,明噹噹卸了妝,在小魔的帶領下瘋狂往外跑。

  車子停在外頭,她被拉上車,在留守場外樂迷們的誇張吶喊中消失。

  十五分鐘後車子又在一家酒店門前停下。

  這是離國奧中心最近的酒店,所有嘉賓與工作人員都這邊聚餐。

  「他們在幾樓?」明噹噹一邊進電梯一邊問。

  小魔氣喘吁吁說,「在36!」

  明噹噹喘氣。

  小魔說,「剛才老闆要等你,但那些人實在鬧騰,大老闆就帶他們先走了。叮囑卸妝后就帶你上去。」

  「你們呢?」

  「我們在頂層天際酒廊,大家都那兒開慶功宴呢,你吃好了剛好過來。」

  明噹噹點頭。

  叮——

  電梯到達。

  一下電梯,時郁的秘書就在等她,連忙牽著往裡帶,「餓了吧?老闆給你點了很多菜。」

  小華最近中文進步飛速,連口音都去了大半。

  明噹噹聽著笑,到了大門,門一開,裡面一個超大圓桌,一眾大佬圍坐,明噹噹一剎那眼睛都瞎了。

  也不知喊誰還是不喊誰,乾脆直接半鞠躬,嘴角往上僵笑,當全體打招呼了。

  然後靦腆著跑到哥哥那邊去。

  他坐在主人位,旁邊就是她的位子,牽她腕將她拽下,隔壁是李辰,她瞬時有了一點安全感,沒一下面對這麼多大佬的緊張感。

  「噹噹累了吧,趕緊喝一杯!」不知是誰這麼開口了一聲。

  時郁趕緊替她攔下,「別鬧她。」

  列位的都笑,「你這哥哥坐那兒誰鬧啊,這是潤嗓子的,你想哪兒去了?」

  「老師好。」明噹噹靦腆對那個取笑哥哥的中年男人打招呼。

  這是當年時郁出國時,給她請的搖滾圈教父級老師。

  時隔多年再見,明噹噹心頭百感交集。

  「你好。」對方笑著打招呼。

  「時郁你真是對她用心。老姚都被你請來了。」旁人七嘴八舌,說著沒有他,噹噹成為不了現在的噹噹。

  明噹噹知道自己今晚在舞台上是主角,但下了舞台,到了這兒就不是。

  這裡的主角是自己身旁的男人。

  她甚至被大家左一言右一言調侃的主動站起身,舉了一杯酒,對他說,「哥哥,我敬您一杯,感謝您的栽培。先干為敬。」

  時郁被她驚著,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豪爽一飲而盡。

  他五味雜陳滾動喉頭,有感動,有唏噓,也有遺憾和滿足,在她盈盈的眸子注視下,仰頭飲盡。

  席間立即一片喧嘩。

  旁人的起鬨,她不管不顧,倏地又端來一杯酒,時郁側眸瞥她,就恰好望進她俏皮的笑眸里,「這一杯再敬哥哥,不丟之恩。」

  「什麼不丟?」李辰在旁邊小聲抗議。他是知道內情的,知道這個「丟」字代表什麼含義。

  原來她今晚真的也受觸動,當眾對他煽情。

  她利索又喝盡后,朝時郁展示空杯底。

  時郁的眼睛漆黑又深邃,一開始還叫陪她起鬨,現在就叫難受了,眸光曳了曳,像燭火,躲不開的溫存。

  他下頜微微揚,喝盡第二杯。

  有第二杯自然就有第三杯,席間人都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李辰期待又心疼的看著這兩人,六七年前撕心裂肺,這會兒如濃墨入水,誰也不分誰的融入彼此。

  這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呢?

  李辰不禁哲學的想。

  「第三杯,敬哥哥……」結果明噹噹手上第三杯被他摘下,在她未出口的情緒中,一言不發喝光。

  接著在一眾未緩過來前又取了自己身前的那杯一飲而盡。

  「行了,哥知道你想說什麼。哥都知道。」放下杯子,他睨著她笑,「坐下吧。」

  「好……」明噹噹坐下,在旁人的熱鬧聲中清晰地聽著自己的心跳,她覺得哥哥此時的心跳也好明顯,她能聽見他剛才摘下她酒杯時的心理活動,他不捨得她一杯接一杯喝,所以替她喝了。

  她高興又害羞,在身側,偶爾靠著他肩,偶爾在桌下碰他腿,或者吃的無聊了就把自己手搭在他大腿上,他可以不用理她,和旁人談笑,正常飲食,只是偶爾會給她一個信號,捏捏她腕上來不及摘下對他而言過於累贅的演唱會造型首飾。

  但他卻似好奇,指腹撥動了一圈又一圈。

  明噹噹好笑想,她要是不戴這些東西,他還沒地兒摳,不然老在自家妹子手上撥,多奇怪的事兒。

  就天生的認為,妹妹對哥哥動手動腳天經地義,而哥哥就不可以對她動之。

  自私,自大。

  ……

  「你先玩去吧。這裡無聊了?」到中途,時郁讓她走。

  明噹噹可賞了他一個大大抱怨眼神,那意思是,才想起讓我走啊?

  時郁樂不可支。

  「哎,噹噹去哪兒?」兄妹倆串通一氣,演戲讓她走時,大佬們不依,喊她的聲音此起彼伏。

  時郁微醺,仍護她,「上面慶功宴在等,不能不露面兒。」

  明噹噹順勢跟各位大佬拜拜,然後快走時低頭湊到他耳邊,「少喝點!待會兒我就來接你。」

  語帶威脅與警告。

  「好,等你來接。」他此時已微醉,當眾拉了她手。

  明噹噹沒感覺到異常,與他握了握,又晃晃看他可清醒,見他在笑,又瞪他一眼,內涵說,再喝就不來接了!

  時郁笑意更多。

  她哼一聲,背影利索離去。

  直到背影消失,沉重木門關上,他還在看,還在內心堅定回,你一定會來接我……

  卻沒想到,是那樣一副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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