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好人，壞人
一個月後，唐風終於來到了天玄門附近的一處城鎮——扶風城。
此刻，他衣衫襤褸，牽著的馬匹也削瘦不堪，看起來很狼狽，有些像乞丐。
這一個月來，他風餐露宿，困時地為床，渴時天作壺，是真的在過被流放的日子，沒有一點水分。
「雲秦皇宮，兩年之後，我必親自拜訪。」
他低語，本就想到皇宮劍斬大太監孫平陸，如今這個心意更加堅定。
扶風城不大，但是因為靠近天玄門這個大宗門，卻也很繁華，街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唐風不去看那些裝潢講究的酒樓，也不理會行人鄙夷的目光，只管牽馬前行。
「早知道就多帶些銀子了。」
他咕噥，現在囊中羞澀，只剩下幾塊銅板，連一杯好酒都喝不上。
到了城西，他駐足，看到了一家酒譜，很破舊，但是還沒有關門。
「這種地方，應該要不了多少錢吧？」
唐風將馬匹拴好，緩步走進了這家光線昏暗的店鋪。
「這位……公子，要吃點什麼？」
一個老丈上下打量著唐風，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稱唐風為公子，因為感覺唐風氣質很不凡。
「一壺酒，一碟醬牛肉吧。」
唐風笑道，將長凳上的灰塵吹去，而後坐下。
哐當。
然而，他剛一坐下，那條凳子便散了架，若不是他反應及時，只怕就要摔個屁股開花了。
「公子……」老丈顯然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
唐風擺手，示意無妨，只是讓老丈快些弄好吃食，他被流放這一個月，這還是第一次嘗到煙火氣。
老丈進入后廚弄醬牛肉，一個唐風此前未曾注意到的小女孩兒卻是端著一壺酒走了出來。
「大哥哥，你……你會賴賬嗎？」
小女孩兒怯生生，衣服上打滿了補丁，鞋子也破了洞，腳趾都露了出來，看到唐風望來，又極不好意思地將腳趾蜷縮進去。
這一幕看得唐風有些心酸，他摸了摸小女孩兒的小腦袋，柔聲問道：
「小姑娘，哥哥當然不會賴賬哪，哥哥是一位大家族的世子呢。」
「噗。」
小姑娘笑出聲，大眼睛明亮，很可愛，俏生生地說道：「大哥哥騙人，哪有穿這樣的世子呢？」
唐風尷尬，自己現在衣衫襤褸，的確更像是一個乞丐，沒有半點世家公子的模樣。
小姑娘見唐風發窘，暗暗為自己的聰明得意，但很快，她的大眼睛又警惕起來，死死地盯著唐風，害怕他賴賬。
「呃……」
唐風無奈，不過也不準備去解釋，倒了一杯酒，開始淺飲低酌。
「公子，你的醬牛肉。」
這時，老丈從后廚走出，手上端著一盤牛肉，黑糊糊，看起來很噁心。
他害怕唐風覺得牛肉賣相不好而發難，解釋道：「公子，這醬牛肉看起來雖然……」
「唔，挺香的。」
唐風微笑，並且一筷子就夾起一大塊牛肉吃下，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老丈見狀，也嘿嘿一笑，對唐風生出幾分好感，懂得化解別人尷尬的人，心眼總不會壞。
「咕嚕。」
就在唐風大快朵頤時，一道吞咽口水的聲音響起，雖然很小，但還是被他聽見。
「小姑娘，你也吃吧，大哥哥一個人也吃不完的。」
他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姑娘，心裡酸酸的，給她遞過去一雙筷子。
「我不吃，這是大哥哥的東西。」
小姑娘將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並且向後退了兩步，只是再次吞咽口水的小動作，還是被唐風捕捉到。
「粥兒，來，吃晚飯了。」
老丈招呼小姑娘，手裡拿著兩個饅頭，眼裡有寵愛，但更多的，是愧疚。
「爺爺，你也吃。」
小姑娘咬了一口饅頭，很乖巧的給老人也咬一口，然後自己才又咬一口……
唐風默默地看著，小姑娘捧著饅頭吃著，一臉的滿足，甚至都沒有再往他這兒望一眼，這份懂事更讓人心酸。
「別的孩子這個年紀，還只會調皮驕縱，這個小姑娘卻早早得經歷生活困苦。」
他嘆息，想要幫助這對苦難的爺孫。
「老丈，結賬吧。」
等到小姑娘啃完手中的饅頭，他才開口，將懷中的錢囊取出。
「這位公子，一共十五個銅板。」
老人牽著乖巧孫女，看向唐風的眼中帶著希冀的光芒。
「唔，行。」
唐風點頭，酒肉雖然都很簡單，但味道都不錯，十五個銅板算是便宜了。
然而，下一秒，他僵住了，因為錢囊里的銅板不多不少，剛好十四個，恰恰少一個。
此刻，他很尷尬，摸遍全身也沒有再找到一個銅板。
「老丈，我這兒……」
他有些窘迫，還真是一個銅板難倒英雄漢了。
「沒事兒，少一個就少一個吧。」老丈嘆息，眼中的光彩也慢慢暗淡下去。
「爺爺，我就說嘛，又是一個賴賬的。」
小女孩兒眼眶發紅，看向唐風的目光里滿是敵意，認定唐風又是一個壞人。
「粥兒，每個人都有難時，我們應該體諒。」老丈將小女孩兒拉到身後，認真告誡。
「可我們難的時候，誰來幫了我們？」小女孩兒有些賭氣，只是說話有些哽咽，快要哭了。
唐風皺眉，他知道一個銅板對於這對爺孫意味著什麼，可能是一天的伙食錢。
「老丈，這樣吧，我這兒有一塊玉，就押在你這兒，等我有了銅板，再來你這兒贖。」
他取下脖頸上的一快玉璧，是涼荒王送他的，據說有祛邪避諱的功效，價值連城。
「公子，不用了，一個銅板而已，你以後有了再給就是，老丈我信得過公子。」
老丈看了一眼那塊玉璧，趕忙搖頭，這要是在他手裡丟了，那他無論如何也賠不起。
小姑娘淚眼朦朧，看了看玉璧，又看了看唐風，似乎也看出了玉璧的不凡，眼裡對唐風的敵意消散了不少。
「老丈，沒事兒，明日我就回來贖。」
唐風微笑，一塊銅板而已，去城外獵殺一頭野獸賣給獵戶，怎麼也有了。
他將玉璧放在桌上，走出了這家店鋪。
「粥兒，這位公子，真的是個好人，和以前那些壞人不一樣。」
老丈看了看桌上，撫摸著小女孩的腦袋。
小女孩看著那張桌子，眼中也露出訝然的表情。
一張方桌上，除了一塊玉璧，還有半碟醬牛肉，是唐風留給小女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