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試探(1)
昨天夜裡她神色沉靜,動作溫柔而堅決的替他包紮傷口,行動間沒有一絲猶豫。時光倏爾逆轉,似乎回到很多年前的寶光寺,那似是不知愁滋味的女孩睜著一雙澄澈的眼睛望著他笑,便在那樣孤冷的月夜裡,令孤冷少年在重重殺機中有了一絲暖意。
如今那女孩早已長成殺伐果斷的冷漠少女,心有萬千城府,下手無血卻深。卻仍在孤冷的夜裡,端來一盆清水,談笑間萬事迎刃而解,自是沒有一絲惶色。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蔣阮,開口道:「我負責。」
蔣阮有一瞬間的愕然,蕭韶黝黑的眸子中若灑了碎鑽的夜空,自有璀璨光華,彷彿要深深的令人溺進去不可。蕭韶說完這句話就緊緊盯著蔣阮,眸子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一生自持度過無數險境,兇險當頭的時候,也不及這一刻的緊張。
露珠和連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額上便滲出了些汗珠。連翹心中還有些猶豫,露珠卻是滿懷希翼的看著蔣阮。蕭韶是什麼樣的人,這些日子她們這些丫鬟也是看在眼裡。若是蔣阮能跟在蕭韶身邊,最是穩妥不過。自家姑娘雖然平日里行事極有主張,可就連她們這些近身的丫鬟,有時候也會覺得與蔣阮的距離極近,若有一人能走進她的心裡,護著她,或許蔣阮就沒那麼孤獨了。
短暫的愕然之後,蔣阮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溫和,卻含著一絲對自己的厭棄,蕭韶敏銳的捕捉到這個表情,只聽蔣阮道:「蕭韶,你知道我並不在意。」
這便是婉言拒絕了。蕭韶心中有片刻的失落,不過也並沒有持續多久,面前這個人的心思若是那樣容易便被打動了,便不是她了。他點頭:「錦英王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蔣阮點頭:「多謝。」她看向窗外,道:「既如此,你也不用先急著回去了,反正外頭也有人候著,不若再遲些。」
蕭韶本想拒絕,可卻又突然之間改變了主意,道:「好。」
外頭聽得正盡興的錦三瞪著屋裡,滿臉的不可置信,分明今兒個還要去百丈樓一趟的,結果蕭韶就這麼應了蔣阮的話,還做出一副蔣阮說的很有道理的模樣,平日里正經的人一旦說起謊來,真是蔫兒壞了!
蕭韶渾然不知自家下屬的腹誹,只覺得這樣安排十分滿意,倒是覺得自己這次受傷受的頗為合適。只是蔣阮卻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屋裡多了一個男子,依舊該做什麼便做什麼,也沒有一絲不自在,倒令蕭韶心中起了小小的鬱悶。
本以為一天就這麼過去了,誰知到了晚上,又發生了一件事。
阮居外院里,露珠難得的與錦二坐在一道沒有打鬧,反倒有些緊張的問:「這樣真的成嗎?」
錦二嚴肅的點頭:「應當是能成的。」
「我也這樣認為,」露珠附和:「我看過那戲文里都是這般演的。」
「這是哪裡的戲?」錦二驚奇:「莫不是什麼野班子?」說罷又有些惡劣的笑起來:「看不出你小小年紀,還好這一口吶。」
露珠氣的小臉漲紅,又踹了他一腳,怒道:「那也比不上你神經百丈,真是不怕哪日傷了子孫根,成了個廢人。」說罷便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了,徒留錦二一人風中凌亂。
他最恨人家置疑他的能力,很好,這丫頭已經踩著好幾次他的雷了!
不管外頭如何,裡頭的事情總是要按步驟來的。
蔣阮吃過晚飯後出去重新尋了些書回來,蕭韶雖然在屋裡,卻也恪守禮儀,相處的倒還自在。方要進屋,卻見外屋人也沒有,不禁有些奇怪,正好瞧見露珠匆匆走進來將下午的茶水去換掉。蔣阮便問:「連翹幾個怎麼不見?」
「連翹姐姐和白芷姐姐去外頭幫著蕭王爺熬紅糖水了,」露珠面不改色的說謊:「天竺姐姐和錦三姐姐有些事情要商量。」
蔣阮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深想,便點頭道:「恩,你去吧。」
露珠便端著茶水出去了。
蔣阮走進裡屋,方進裡屋,便聽得「咔嚓」一聲,回頭一看,裡屋與外屋的鐵鎖已然被落上了,平日里為了以防夜裡有不安全,裡屋和外屋被蔣阮加了一扇門,還特意上了鎖,不想如今卻是被露珠關了起來。
蔣阮微微挑眉,自家婢子這般做,自是不可能真的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雖然不明白露珠的用意,不過蔣阮心中倒也並不擔心。只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落上的門鎖,轉頭面對面前裡屋的帘子。
不是尋常女兒家喜歡用的珍珠水晶簾,只是普通的雨絲錦簾,因為守孝的緣故只用了淺綠色。透過朦朧的紗帳帘子往裡瞧去,並無人影。
蔣阮想了想,便掀開帘子,放心大膽的走進去。
然而這一走進去她便發現自己錯了,並且沒有機會退回去。
屋裡的確沒有人,軟榻旁的屏風不知何時被人豎起,上頭正有一個修長的身影映在其中,蜂腰窄臀,腰身精瘦,一舉一動蘊起一股暗含力量的美感。下一刻,那身影破屏風而出,蕭韶只攏了一件玉色的長袍出現在蔣阮面前。
美人當前,色如春花。
蔣阮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應,若說是什麼破局倒還好說,可是眼下這一刻,出了怔住,就是怔住。
蕭韶退去平日里的黑衣,玉色的長袍鬆鬆散散的攏在身上,露出大片光華白皙的肌膚,肌膚也是玉色的,燈火生出的光暈更是讓他整個人彷彿鍍上了一層月華般的光彩。那唇紅齒白,星眸修眉,整個人若圖畫上悠然而下的謫仙,褪去清冷的優雅,多了一份溫潤的艷麗,看在人眼裡,竟有了一份平日里沒有的妖氣與魅惑。
蔣阮獃獃的站在原地,蕭韶也愣住,許是也沒想到一出來就瞧見蔣阮,這衝擊力太大,兩人面面相覷,都沒有動彈。
片刻后,蕭韶輕咳一聲,若無其事的走到軟榻邊坐了下來,長袍隨意鋪了一地,烏黑的長發自肩頭垂順而下,越發顯得整個人若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