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是不是被砸怕了?
縣城裡曾有好事者統計過,從正月初十日,方義文雇打行地棍砸了張記火鍋算起,不到一個月時間,雙方就已經互相砸了五次……
而且兩家還配合的非常默契,你砸我一回,我反過來砸你一次。
隔三岔五的鬧這麼一出,使得縣城裡許多人都慣出了毛病,出門見了鄰居街坊,不再問「您吃了嗎?」而是問「昨天砸了嗎?砸的哪兒?」
至於半山橋鎮的人,則是這麼問的:「呦呵~又去張記排隊?」
「不了,找茅房呢!昨天吃了三回,折騰一晚上沒睡著!」
又或是:「打聽到沒?那幫人什麼時候來砸店?」
到了二月中旬,就連南京應天府的人,都聽說此事,專門跑來品嘗——其實是來看是否真有此事的吧?
因了張記火鍋的緣故,如今半山橋鎮又連開了三家客棧,就這都難以滿足遠道而來的吃貨們。
還有好些人露宿街頭,就為了排隊能排個好位置,半山橋鎮甚至還興起了一個新行當——專門替人排隊,每次十文錢,到後來發展成黃牛黨,專賣桌牌,價格隨行就市,愛買不買!
至於賣雞鴨魚肉的,賣蔬菜的,賣酒的,更是絡繹不絕堵得好些人早上連門都出不去。
張遠的損失自不必說,被砸的肯定是火鍋店,方家的產業眾多,卻幾乎被砸了個遍。
除了最先倒霉的翠柳院,接下來的綢緞莊之外,還有一個織布工坊和一家客棧、一座酒樓,統統被砸得稀巴爛。雖說只是些桌椅傢具,可架不住人家害怕啊!
翠柳院給方義文留下了慘痛的難言之隱,還倒賠了羅指揮使父子不少銀子——別看人家是致仕的指揮使,那也是將門啊,最蠻不講理耍橫的就是他們。而且發生了打砸事件之後,來翠柳院的客人明顯少了許多。
綢緞莊那次,嚇到了好幾位夫人小姐,少不了又是一番賠禮不說,人家以後還不來了,說什麼萬一再遇到那些地棍,碰了撞了,有礙清譽——說得個個都跟貞女烈婦似的。
至於織布工坊,那些工人跑了一大半,到哪兒找不到活干?誰還願意提心弔膽的待在你這裡?
客棧和酒樓的物品損失也不大,可代價是從此後門可羅雀,畢竟方義文沒掛出什麼免單的牌子……
這種種意想不到的情況,鬧的方義文焦頭爛額。
期間方義文也不是沒探過郭至理的口風,打算搞清楚張遠的動向,看他想砸哪家店鋪,好提前做些手腳——關店是萬萬不可能的,倒不是怕因此損失了當天的營業收入,而是他方大紳丟不起這個人!
現在全縣的人,就連蘇州府、松江府,甚至南京應天府的人都聽說了此事。
為此,他舉人老爹還曾來信罵過他一回,說他不好好做生意,惹出這等閑話,給方家丟人云雲。
氣的方義文直跳腳。他還不是為了多賺些銀子?這個家他出力的時候,誰曾說過幾句好話?怎麼有點屁大的事兒,就橫挑眉毛豎挑眼的?
可現在他感到騎虎難下了。
這些日子,從半山橋傳來的消息,全沒一個是他想聽到的。
二月初他還派人去半山橋,到張記火鍋點了菜,要了暖鍋,後來說是吃不完要帶走,結果店裡的夥計,愣是讓他帶走了鍋底。
方義文如獲至寶,深深痛悔自己早沒想到這一招,連忙召集了酒樓的廚子,讓他們品嘗分辨,每個人都拿出份原料清單來。
結果呢?每個人的清單都試了七八回,愣是做不出張記火鍋的味道!
那幾天方義文親自品嘗試做的底湯,好嘛連著躥了幾天稀,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了。
「二叔,要不咱們就這麼算了吧?」看著方義文眼窩深陷,有氣無力的樣子,方升擔心的說道。
方義文瞪了他一眼,可惜沒什麼威懾力,只得嘆道:「不能就這麼算了!你二叔我這麼多年,還沒栽過這麼大個跟頭呢!」
這不是已經栽了嗎?方升心中腹誹道。
他這些日子,白天跟著方義文在外面巡查店鋪,晚上回來,卻把後院的幾個姨娘們,「伺候」得無微不至。
也是從六姨娘那裡,方升得知二叔的那話兒,竟然成了梁山泊的軍師——無用。
方升眼看著二叔日漸消瘦,原本的圓臉都有了尖下巴,心說再這麼下去可不行。
說起來他現在對張遠,倒沒有多少恨意了,甚至連素姐都忘到了九霄雲外,姨娘們都伺候不過來,哪兒還能想到素姐?
可要是方義文再這麼下去的話,恐怕早晚得出事,萬一他倒了,自己這神仙般的日子也就到頭了。說不得,還得回蘇州看老不死的眼色。
所以方升才會苦口婆心的反過來勸解他,但方義文是那種隨便就放棄的人嗎?
「要不,咱們把那個什麼眉姑娘,偷偷綁了?然後逼著張遠那小子交出配方和店子?」見勸解不動,方升只好開動腦筋,給二叔出主意。
方義文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眼方升,冷哼道:「豬腦子!沒聽說縣太爺對他都青眼有加嗎?再者說了,只要咱們一動手,誰還不知道是咱們乾的啊!現在別的手段統統都不能用!」
「這是為何?」方升奇怪道。
「如今方張兩家爭鬥,已是眾人皆知,隨便出點什麼事,你說別人會怎麼想?」方義文冷笑道。
方升倒吸了口涼氣,說道:「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方義文眯著雙眼思忖片刻后,咬牙道:「先暫時停一停,我算看出來了,咱們越砸,他張遠和張記火鍋的名氣就越大。咱們的損失卻更多,別的不說,那行院和酒樓的生意,最近簡直差的要死!」
方升打著哈欠道:「那也行,不過既然這樣,以後我就不用跟著二叔去照看店鋪了吧?」
「哼,這些破事還不都是因你而起?你若是想偷懶,就滾回蘇州去!」方義文恨恨說道,他現在是越來越看不上方升了,有時候還納悶,自己當初怎麼會想著把他過繼過來?
看這小子眼底發青臉色蠟黃的面相,估計也不是個長壽的。
方升搖搖晃晃站起來說:「現在卻來怪我,當初還不是二叔你非要搞什麼底料配方?罷了,您自己想主意吧,我回去歇著了!」
他走了之後,方義文枯坐了半晌,到底還是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只能暫時收手,等這件事引起的風波過去之後,再想別的辦法弄死張遠。
我還就不信了,憑我方大紳的手段,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都收拾不了?
「這都好幾天了也不見方家來人,遠哥兒你說,那姓方的是不是被砸怕了?」張記火鍋二樓如意軒里,郭至理那張長條臉上,浮現出幾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