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想留在這裡過夜?」
南濱海邊,一波波海浪在月光下閃著銀色潔白,伴隨著陣陣濤聲,夜子瑞靠著車門眺望著江波不驚的海面。
遠處,墨色海灣上一座高聳的燈塔巋然不動,彷彿是個巨人,永遠等著出海的人回家,凈化著浮華都市中的種種。
夜子瑞望的出神,絲毫沒注意到身邊走近的來人,正與他一樣靠著欄杆,眺望遠處。
許久,沉澱思緒的夜子瑞側頭,目光所及,竟是苟芸那張乾淨的側臉。
她,沒有精雕細琢的美貌,沒有性感嫵媚的身材,但在那張雪白乾凈的臉上總是透著自信靈秀,一雙倔強的杏眼帶著古靈精怪的調皮,就像小時候,被打的再慘,也從來不哭不鬧,咬著牙,一臉倔強不肯開口求饒,就算那次被關在小黑屋,也同樣如此。
他看的出神,在她無意側頭時,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時間在那一瞬間彷彿放慢了往前了腳步,凝固的眼眸中,對方的身影互相倒影,只剩下海風驟停驟起,泛起滾滾海浪拍打暗礁與石岸。
「平時伶牙俐齒,今天怎麼不說話了?」夜子瑞沉著嗓音問。
「夜大總裁不開口,我怎麼敢先說話呀。」
「如果你每次都那麼溫順就好了。」
「我像是那種只會被白白欺負的愣頭青嗎?你不開戰,我才賴的理你呢!」
苟芸嗤之以鼻,沿著海岸線一路往上,豎起的耳朵仔細分辨著海浪聲中夾雜的細微腳步,待夜子瑞走近,故意一個頓步,接著又繼續往前,來回反覆,故意捉弄夜子瑞。
橘色燈光下,兩個長長的影子互相追逐,忽而分開,忽而交錯,彼此跟隨,欲.望都市中的種種,仿若隨著海風隨風而逝,只剩下最純粹的輕鬆。
當兩人都沉浸在簡單的輕鬆時,黑壓壓的一大片烏雲由遠及近,來不及躲閃,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把兩人淋了個措手不及。
磅礴大雨中,有些晃神的夜子瑞停下腳步,略帶傷感的目光透過重重雨幕落在了那個被渾身濕透卻依舊快樂的身影上,眼前亭亭玉立的小妮子漸漸變小,早已忘卻的記憶與童年模糊的稚嫩一點點重合。
「夜大總裁!」見身後沒了動靜,苟芸趕緊扯開喉嚨叫喚,卻見夜子瑞停在原地正想的出神。
「喂!討厭鬼!想心事也不能挑這個時候啊!」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苟芸乾脆拉起夜子瑞朝著最近的小賣部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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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邊的小賣部前,老太正準備拉上防盜捲簾后關門打烊,見兩人影急速衝來,打斷了關門的動作。
「老闆!趕緊給我家少爺拿條毯子,還有再弄點熱水來,這位少爺身體虛得很,拉個肚子都能躺醫院十天半月,萬一我家少爺病倒了,你十個小賣部也賠不起啊!」苟芸趕緊催促著老太進去拿東西,老太邊走邊碎碎念道,「明明是擔心自己的小情人,還說什麼少爺……欺負我這個老人眼花嘛……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懂什麼是尊老愛幼……」
老太雖然年紀大了,但眼睛毒的很。見夜子瑞一身昂貴西服,肯定不是來度假遊玩的,於是拿毛毯的動作利索了幾分。
「嗯?我身體弱?」夜子瑞眯起眼,盯著狐假虎威的汪星人。
小妮子先是在醫院說他體力不好,現在竟扯開喉嚨又說他身體弱,難道這缺根筋的小妮子不知是存心還是故意,男人忌諱的東西,她都踩在了節拍上。
「嘿嘿……夜總……你誤會啦……我不是說你弱不禁風的意思……」苟芸趕緊解釋,「你的命好,金貴,一出生就坐擁富可敵國的財富,你這種公子哥,不像我們這種天生地養連爸媽都不知道是誰的人,打個噴嚏能影響多少人的命運你知道嗎?哎……真羨慕你啊……你前世肯定是個救國大英雄,所以今生才會生在那麼富貴顯赫。」
苟芸一扯淡,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夜大總裁兩眼含笑,輕聲問,「你也羨慕我嗎?」
「羨慕啊!當然羨慕了!你十九歲就做了一華集團的主人,誰不羨慕啊!」苟芸想到什麼嘖嘖點頭,「少爺,你吃的一塊牛排,都夠我一輩子的牛肉了啊,這種奢華豪侈的生活誰敢說不羨慕,我第一個就幫你做了他!」
「做了他做什麼?」夜子瑞失笑。
「當然是讓你永遠高高在上啊!」
「如果,」話語被送來毯子的老太打斷,夜子瑞拍了拍一旁的長板凳子,示意苟芸靠過去。
「如果,讓你做一華集團的主人,你願意嗎?」抬手幫小妮子擦拭頭髮的間隙,夜子瑞輕聲問。
「什麼?」苟芸一愣,「你要把一華集團送給我?」
「你不是也羨慕我的生活嗎?」為了這個位子,從九歲開始,他便喪失了作為孩子的權利,他不知道這種生活有什麼可羨慕的。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情願那時候跳下車。
「對呀,我是羨慕,嘿嘿,但是我不眼紅。我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是怕一樣東西。善惡因果。我相信每個人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安排好了,就算再壞,也只有自己才能走下去,誰也代替不了。就像我和你,四年前,誰會想到一個鄉間的女氓流竟然成了律師,因為遇到了你,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我。雖然我們立場不一樣,幾乎每次都是爭鋒相對不歡而散,但又有誰會想到,相殺相剋的你我,竟然會坐在同一張板凳上,擦同一條毯子呢?」
苟芸接過毯子,幫著夜子瑞擦拭吸滿雨水的頭髮。
墨色髮絲在她指尖緩緩劃過,就像主人一樣,原本一絲不苟的髮型在苟芸的搓揉下亂成一團,讓嚴肅冷漠的夜子瑞增添了一抹年輕人的生氣。
屋外大雨磅礴沒有停歇的意思,被雨水沖刷的空氣中多了份涼意,屋內一對剪影成雙,氣氛不溫不火恰到好處,兩人無聲中達成默契,誰都沒有開口,享受這難得的平和。
夜子瑞的黑眸望著那斷線的水珠就像撲火的飛蛾,不停地沿著屋檐往下落。雨水砸在地上,雖然毫不起眼,卻濕了一片地面。
他的嚴肅,他的冷靜,都是因為一華需要。當他再度站在收養人面前時,即使他反抗、他逃跑,卻依舊逃避不了命運。
正當他微微失神,一則緊急新聞在電視機中滾動播放了起來。
「那麼嚴重啊……」苟芸同樣被新聞內容吸引目光,側頭看著電視畫面。
因為這場大雨,環城公路靠近南濱的一段發生山體滑坡,造成道路中斷,由於雨勢太大,市政工程搶修隊無法正常操作,所以最快也要等到雨停之後才能搶修。而南濱的另一條公路,南岩公路,因為土方車側翻而發生連續追尾事故,雖然已加快現場事故處理進度,但側翻的土方車一時間無法拖離現場,造成南岩公路靠近南濱的一段全面癱瘓,擁堵長度將近十多公里。所以,南濱的兩條出路現在全部癱瘓,想進來的人被堵在外面,想出去的人被鎖在裡面。新聞中一再提醒當地居民,盡量避免外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人身財產損失。
「那怎麼辦?難道讓我飛出去啊……」苟芸喃喃自語。
「老闆,」夜子瑞問一旁專心看電視的老太,「你這裡有沒有空房可以過夜?」
「你想留在這裡過夜?」
「不是我,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