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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佛怒

  一個出家人,本該脫離世間的一切,超脫世俗,但是若是世俗之間有太多的不平呢?


  那麼就算是出家人,也不能坐視不理吧,我願以自身一人的罪孽,換世間安寧。


  佛劍和尚一直是這樣想的,哪怕迷惘過,哪怕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過。


  可是如果面對一些大惡之人,還要以慈悲心對待,那麼自己可配稱之為人。


  如果連一個人都算不上的話,又何論參佛,又何配拜佛。


  佛劍和尚曾經在佛前懺悔三日三夜,請求佛祖原諒,可是本心卻從來沒有動搖過。


  因為倘若佛祖真的如此善惡不分,因為佛劍和尚殺孽過多,不願接納這個信徒,佛劍和尚寧願不再拜佛。


  就算不配,也要平盡天下大奸大惡之人,若不成佛,便怒千里,鏟盡世間惡人。


  可是如今,佛劍和尚卻感覺到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忘忠嘴角劃過一絲殘忍的笑容,伸手抓向那名年輕人的胸口,他故意放慢速度,好讓佛劍看的清楚。


  「不要!放過他,來殺我!來殺我!」佛劍和尚發出歇斯底里的聲音。


  忘忠置若罔聞,一手緊緊箍著青年,一手緩緩將手按在青年的心臟位置。


  血,血緩緩順著忘忠的手臂流淌,青年發出悲慘的叫聲。


  「不要!畜牲!」佛劍和尚起身揮出一劍,卻被忘義拔劍擋住,同時轟出一拳,佛劍和尚被轟個正著,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終於,青年的叫聲停止,身體倒了下去,忘忠手中握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來到佛劍身旁,當著他的面,咬了下去。


  「畜牲!」佛劍和尚發出憤怒的吼聲,雙眼通紅,眼中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哈哈!哈哈!臭和尚,我本想殺了你,但是我現在又不想了,我要你苟延殘喘的活著。」


  「親眼看著我們做盡壞事,而無能為力,這就是對你這種自認為正義,自認為慈悲之人最大的報復。」忘忠邪笑著。


  天!他心腸竟歹毒如此,他要留著佛劍的性命,讓他眼睜睜看著他們作惡。


  佛劍和尚沒有說話,心中無限懊悔:「當初,我若是殺了他們,必定沒有今日的一切。」


  原來當初佛劍和尚跟三人對戰,心中保留慈悲之心,不願下殺手,如今三人做出如此殘忍之事,佛劍和尚自然懊悔無比。


  而懊悔的同時,佛劍和尚也在問天,問佛,問自己。


  當初我真的錯了嗎?慈悲真的不應該嗎?佛劍和尚的心中第一次對佛產生了質疑。


  這一刻,佛劍和尚的心中,腦海中,彷彿破碎了什麼東西一樣。


  佛劍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他竟站了起來,他的雙眼茫然無神,嘴中輕輕自語道:「既然,世間罪孽,蒼天不問,諸佛不理,那麼……」


  佛劍和尚突然仰天長嘯:「就由我來制裁你們這些豬狗不如之徒,就由我來殺盡你們這些世間敗類!」


  忘情,忘義,忘忠三人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忘情狂笑道:「就憑你?」


  佛劍和尚目光散漫,手中「佛劍」劃過地面,泥土四濺,猛的提起「佛劍」。


  泥土濺向三人,三人視線受阻,揮手格擋,視線清晰之後望向佛劍所在位置,佛劍竟已不見。


  他去了哪裡?三人對視一眼,忘忠突然發出一聲悶哼!一柄利劍從他的胸膛穿胸而出。


  佛劍和尚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三人身後,血隨著劍尖滴落,劍身閃過一道劍芒,彷彿在慶祝自己斬殺一名罪大惡極之人。


  「老三!」


  忘情,忘義怒吼一聲,這個世界上他們三人是最親之人,如今看到忘忠被殺,二人眼中閃過一絲狠絕的殺氣。


  往事幕幕浮現眼前。


  十幾年前,忘情,忘義,忘忠本是三名無依無靠的乞兒。


  三人相依為命,忘忠雖然狡猾奸詐,但對忘情卻是甚好。


  「大哥!吃餅!」忘忠拿著偷來的餅,笑嘻嘻的遞給忘情。


  「老三,老二,你們吃了嗎?」忘情臉色有些蒼白,病痛折磨著他幼小的身軀。


  「大哥,嘿嘿,我們吃過了,剛才我們偷了好多,我們吃飽了才回來的。」忘忠靦腆一笑。


  「是啊,大哥,你不會怪我們只給你留下這一張餅吧。」忘義笑道。


  忘情無力淺笑,將餅送到口中,忘忠,忘義咽了一口口水,眼睛盯著那張沾著一些泥土的餅。


  二人眼光忘情看的清楚,卻裝作沒有看到,因為他知道,就算拆穿二人,二人也不會吃這張餅的。


  淚,淚水順著臉頰滴在那張餅上,忘情憨厚一笑:「真好吃。」


  夜晚,忘忠,忘義二人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忘情看到二人單薄的身體不知何時多了一些傷痕。


  也許是偷餅時被餅店老闆打的吧,從那刻起,忘情就告訴自己,要保護這兩個兄弟一生!

  如今,忘忠被佛劍和尚所殺,忘情豈能不怒。


  忘情轉身揮劍斬向佛劍和尚,佛劍和尚抽劍而退,忘情緊跟而上,手中利劍急攻佛劍和尚。


  忘忠身體軟了下去,倒在地上,忘義不可置信的看著倒地的忘忠。


  怎麼可能?佛劍和尚怎麼會瞬間變的如此厲害。


  忘義看向正在交戰的佛劍和尚和忘情。


  佛劍和尚面無表情,劍招狠絕,與前幾日三人交手的那個處處留手的慈悲之人,已判若兩人。


  不!不只是劍招變了,連功力也不知漲了多少。


  忘情急攻,佛劍和尚揮劍擋下,手中「佛劍」揮舞的滴水不漏,佛劍和尚突然不再防守,手中「佛劍」尋找忘情劍招中的縫隙刺向忘情脖頸。


  此時忘情劍招橫斬,若是不回擋,佛劍和尚的手臂必被斬斷。


  佛劍和尚竟使出這種以命博命的打法,忘情自然不會拿自己性命冒險,手腕轉動,手中利劍回擋,同時拍出一掌。


  佛劍和尚不聞不顧,手中劍斬向忘情手臂,忘情撤掌回刺。


  佛劍和尚身形後退,「佛劍」脫手而出,佛劍和尚單手托劍,以不可阻擋之勢刺向忘情。


  忘情持劍而起,他,要與佛劍和尚一決勝負。


  他要為自己兄弟報仇!

  一個要為天下蒼生殺身成佛,一個要為兄弟雪恨,紅色的劍光,黃色的佛光,碰撞在一起。


  沙土紛飛,地面被二人劍氣卷出一個大坑,佛劍和尚突然怒吼一聲,身上氣勢再次變強。


  忘情額頭劃過幾滴汗水,劍氣不減反增,狂叫道:「就算負了天下,也不負兄弟,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


  好一個負了天下,也不負兄弟,佛劍和尚冷哼一聲:「你兄弟的仇你要來報,那些被你們殺害的人呢?又有誰為他們報仇!」


  二人功力催生到了極限,劍光,佛光再次暴漲,二人咬牙切齒的看著對方,恨不得吃了對方。


  就在二人惡鬥之時。


  葉應龍正匆匆趕往天絕崖。


  葉應龍本該與佛劍和尚前後腳到,但是中途卻遇見了「痴劍狂」。


  「痴劍狂」正以及其怪異的方式練劍,她竟將雙腳綁在竹子上,倒掛在那裡練劍。


  葉應龍知道自己應該匆匆趕路,所以並未理他。


  「痴劍狂」身形晃動,手指輕輕一指,一道劍光劃過,竹斷,「痴劍狂」落在葉應龍身前。


  「臭小子!果然是你。」痴劍狂帶著疤痕的臉上洋溢起一絲笑意。


  「幾日不見,我看你功夫有沒有長進!」二話不說,痴劍狂就動手了。


  劍鞘橫拍,葉應龍側身躲過,伸手抓住劍鞘:「我今天沒時間陪你比試,難道你忘了三年之約了嗎?」


  「哼!老子當然沒忘」


  痴劍狂冷哼一聲:

  「不過,今天,老子手癢了,你必須陪我比試!」痴劍狂不依不饒。


  葉應龍眼睛眯著看著他:


  「哼!本……少爺沒空,你不要擋了我的去路。」


  「老子就是擋了,今天不陪老子過兩招,你休想離開!」痴劍狂毫不鬆口。


  抽劍而出,痴劍狂橫劈一劍,葉應龍手握劍鞘,身形側過,劍鞘套入痴劍狂「滅名」劍身。


  「本少爺說不比,就不比,你休要糾纏!」葉應龍冷冷的看著痴劍狂。


  痴劍狂狂笑一聲,內力注入「滅名」劍身,劍光四射,劍鞘四分五裂。


  葉應龍後退一步,痴劍狂橫向飛起:「小子,老子當初對付你只用了一層功力,今天就讓你看看二層功力是如何的!」


  痴劍狂手中「滅名」閃爍一道劍光,一聲虎嘯,「猛虎吟!」


  劍氣橫飛,如同猛虎下山,俯刺而下。


  葉應龍拔劍出鞘,一聲龍吟響起。


  「狂龍嘯!」


  隱約之間,只見一頭老虎,猛虎下山之勢撲了下來,而下方,一條巨龍衝天而出。


  二者相碰,身旁竹子寸斷,竹葉漫天飛舞,葉應龍雙腳已陷入土地之中,泥土蓋過他的雙膝。


  葉應龍嘴角滲出一絲鮮血,痴劍狂,瘋狂一笑:「哈哈!哈哈!!過癮,小子,有意思,看我接下來這招吧!」


  瘋子,痴劍狂就是一個瘋子,一個徹底的武痴,一個對劍執著到無藥可救的瘋子!

  葉應龍面無表情的看著痴劍狂:

  「慢著,你堂堂一個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劍手,欺負我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你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恥笑?誰敢恥笑?誰敢恥笑我痴劍狂,就算是恥笑,老子也不在乎。」


  痴劍狂滿臉不在乎:


  「老子一生為劍,從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在我的眼中,只有劍,恥笑老子的,只不過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廢物!」


  「老子憑什麼在乎他們?他們在我眼中,如同螻蟻!」


  好狂的人,不!他的狂已經不是狂了,而是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痴劍狂,為劍痴狂。


  葉應龍沒有想到,他竟如此理直氣壯,只好再次說道:

  「你明知我不是你的對手,還要與我比試,恐怕是怕我三年之後擊敗你吧!」


  「小子,激將法?你認為有用嗎?」痴劍狂面露不屑。


  葉應龍見他軟硬不吃,心中將痴劍狂祖宗十八代問候一遍,卻也沒有辦法。


  只好向竹林深處喊道:「師傅!我有要事,痴劍狂就拜託你了!」


  說完竟不再看痴劍狂一眼,扭頭運起輕功向遠方而去。


  他初一開口,痴劍狂心中一驚,怎麼可能,師傅?難道說,這附近還有一名絕世高手?

  連我都察覺不到的絕世高手,痴劍狂轉念一想,不!不可能,定是這小子誆我,痴劍狂身形一動,正準備攔住葉應龍。


  突然一道劍光出現在他的必經之路,痴劍狂憑著超凡入聖的修為,提前感到危險,停了下來。


  扭頭向劍光發出來的方向看去,一名黑衣劍客,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竹林的邊緣。


  痴劍狂看著來人,來人一身黑衣,頭上戴著一面斗笠,黑紗掩蓋了他的面容。


  痴劍狂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開口道:

  「閣下是何人,為何老子覺得你很熟悉?」


  「呵呵」


  低沉的笑聲響起:「趙無二,連我都不記得了嗎?」


  趙無二?他稱呼痴劍狂為趙無二?


  痴劍狂臉色有些遲疑,趙無二?這個名字,他已經三十年未用過了。


  「無二劍狂,狂絕天下,自稱痴劍狂,老夫當年敗給過你,而且,我的名字,在你滅名劍鞘之上刻下的第一個名字!」


  天!他竟早已敗給過痴劍狂,而且還是痴劍狂戰勝的第一名劍客。


  痴劍狂臉色一變,雖然滅名劍鞘已經在剛剛被自己毀滅,但是劍鞘上第一個名字,他卻無法忘記。


  因為,那個名字,正是痴劍狂的師傅,楓葉劍客,劉楓。


  天!他竟是痴劍狂的師傅,那麼,葉應龍跟痴劍狂豈不是同門?


  痴劍狂突然狂笑,他笑的囂張,狂傲,還帶著一絲藐視:

  「老傢伙,沒想到你還活著,我本以為是什麼絕世高手,想攔我?就憑你?」


  黑衣人摘下斗笠,斗笠之下,露出一張滿臉皺紋的臉,蒼白的頭髮,鬍鬚,時刻在提醒著,他的年紀。


  「當初!你藝成,老夫故意敗給你,因為你的劍意便是狂傲,若是敗給了我,會毀你劍心,劍意。」楓葉劍客淡然道。


  他,竟是詐敗,為了保持徒弟的劍意,劍心,他居然甘願成為徒弟劍道之路的一塊墊腳石,他何嘗不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師傅呢?

  痴劍狂臉色有些難看:

  「老子不信,當初,你不是我的對手,現在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二人時隔三十年,再度交手,究竟誰敗誰勝?

  再看這邊。


  天絕崖山腳。


  佛劍和尚,忘情劍光,內力已經催發到了極限,眼看忘情就要不支。


  突然!一道劍光劃過佛劍和尚的後背,忘義終於出手了。


  鮮血順著佛劍和尚的白色僧袍流出,佛劍和尚仰天長嘯:「啊!」


  「砰!砰!砰!」


  三聲巨響,一聲是二人功力爆裂開來,四周泥土四濺,房屋倒塌。


  一聲是忘情被二人功力餘波震開,落到地上。


  一聲是佛劍和尚倒地。


  忘義身形一動,來到忘情身旁,伸手扶起忘情:「大哥!沒事吧,那個臭和尚受了我一劍,想必必死無疑,我們快些把三弟安葬了吧。」


  忘情還未點頭,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為,佛劍和尚居然站了起來,佛劍和尚雙眼通紅,嘴角不斷滲出鮮血。


  他面如冠玉的臉上,竟隱隱約約有一股氣勁在亂竄。


  青筋,在他的額頭浮現,手中「佛劍」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不甘,實在是不甘,佛劍和尚視線有些模糊:

  「我不甘!我不甘心啊,為何!蒼天!諸佛!難道說,罪惡之人不該被清除嗎?」


  佛劍和尚猙獰的看著二人:

  「我不信,不信!諸佛,蒼天放任你們這種人間敗類存活於世。」


  佛劍和尚似乎是在問蒼天,問諸佛,葉彷彿在說給自己聽。


  「惡貫滿盈,卻得不到報應,諸佛,你們是瞎了嗎?既然如此,我便做那懲惡揚善的佛,今日……」


  佛劍和尚仰望天空,突然怒吼出聲:


  「我便要讓你們消失於世間,讓你們看一看,什麼是佛,什麼是佛怒!」


  話盡,佛劍和尚雙眼竟發生了異變,渾身發出一股瘋狂的氣勁。


  忘情,忘義二人,此時感覺到了一陣寒意,人類生命被威脅的自然反應,便是恐懼。


  此時忘情,忘義便感覺到一種絕望的恐懼,因為,佛劍和尚此時……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竟只餘下了眼白。


  佛劍和尚此時正處在一個危險的境界,那便是入魔,他的本心受到了打擊。


  本來他所堅信的,本來他所信仰的,此刻竟變成了他所憎恨的。


  不過由於他本是僧人,又是修鍊空明寺空明心法,所以他並沒有徹底入魔。


  多麼可笑,一名本是以慈悲為懷的出家人,此刻竟踏入入魔的境地。


  是蒼天無情,還是命運作弄世人。


  遙遠的法華山,法華寺大殿,明鏡大師看著佛像,喃喃自語道:

  「天命難違,佛劍啊佛劍,希望你能堅守本心,佛怒千里,怒火燃盡,你還應是佛,可是就連我都不知道,你的以後究竟是佛,還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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