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6章
刑燭把這首歌聽完,眉頭擰緊了。
挺好聽的,她皺眉和這個歌的聲調無關,只是確定了褚盡這歌兒是發給她聽的而已。
他怎麼這麼……
刑燭說不好她的感覺,就是覺得他好像有點幼稚。隨著關係的進展,他的這些掩埋的很深的幼稚才逐漸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轉而回到微信給他發了個消息。
消息像是落入了看不見懸崖下看不見的深淵,連回聲都沒有。刑燭乾脆打了電話過去, 第一個褚盡沒有接,她接連打了兩個,電話才接通。
刑燭低聲道,「你在忙什麼?」
褚盡聲音低沉冷淡的從電話那頭傳來,像是發朋友圈吸引她注意力的人不是他一樣。
「沒幹什麼,家裡躺著。」
這是刑燭這一天最鬆懈的時候。
聽著他的聲音, 她徑直在床上躺下了,視線安靜的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她的心情很平靜。
她說, 「我今天遇到了一個人。」
褚盡問,「男的女的。」
「你的世界里人類只有男女之分,沒有別的社會角色了嗎?」
褚盡哦了一聲,沒什麼好氣的接了一句,「男的是吧。」
刑燭嗯了一聲。
褚盡冷嗤了一聲,精鍊的字句里像是帶著一團火。
「掛了。」
「等會兒,一個四十歲男人的醋你也要吃?」
褚盡沒回應。
刑燭這才繼而道,「我舅舅,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遇見他。他帶我來了外公外婆家, 我今晚在這裡休息的。白天陪她們忙了一天,剛躺下來就給你打電話了。」
聽到刑燭願意解釋,並且解釋的清楚,褚盡的聲音這才和緩了一點, 「行,玩得高興嗎?」
「一般, 主要是因為我心裡有事。」
褚盡噙著一股無所謂的態度反問了她一句, 「什麼事兒能入你心裡?出差幾天讓你在家裡老老實實等我,你沒心沒肺轉眼就跑沒影,我的電話也說掛就掛。你這麼瀟洒,什麼事能入你的心裡?」
他的聲音很平,只是在尾音略有上挑。
刑燭聽出了他字句間的夾槍帶棒。她沒有生氣,亦或者是和他兜圈子的心情。
她只是看著眼前雪白的天花板,出神似的說了一句,「我媽媽去世了。」
刑燭能感覺到,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褚盡那邊幾乎是瞬間沒了聲音。連之前可以聽到的他的呼吸聲,都變成了凝肅的。
可能是她這句話說的太突然了。
不過褚盡的反應之於現在的她而言,沒什麼所謂。她不在乎他的反應,不需要他的同情亦或者是另外的什麼。
她只是想找個說話的人,而也只有褚盡會是這個人。
「不過不是今天,是四年前了,她已經去世四年了,我這幾天剛知道。這四年的時間,我還以為她過的很好,甚至還偶有埋怨的想法出現。現在想想,人不能太自以為是, 也不能認為世界上只有自己一個受害者。」
刑燭在說這段話的聲音很輕,輕到如果不仔細的去聽,可能都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但是刑燭知道,褚盡聽見了。
他只是在配合她,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等她把她此刻想說的話說完之後,褚盡才兀的說了句,「世事無完美,人也是這樣。你已經做的不能更好,別再給自己心理壓力和負擔。」
刑燭嗯了一聲,淡淡垂下眸子,「我知道,沒給自己心理負擔。我就是覺得有點遺憾,遺憾沒能和她說一句,我不怪她。也就是像你說的那樣,世事無完美吧。」
褚盡這人缺點不多,但是不會安慰人屬於最顯著的這一個。他是行動主義,任何會內耗的情緒在他眼中都是不需要存在的,所以有下屬回報業務的時候順口說一句壓力太大時,他通常都是撂下一句,「壓力大可以選擇離職。」還有更過分的回復。
這種秉性,說好聽點是果決,說難聽點就是沒有人情味,無情。
但是這樣一個無情的人,在聽到刑燭平靜的說,她只是覺得遺憾的時候,也會感覺心口像是被什麼攥住了一樣,呼吸都停滯了幾分。
褚盡想,刑燭只需要這麼幾句話,就能讓他之前所有累積的對她不滿的情緒,全部消弭。
他點了根煙,看著窗外的夜色,低聲道,「我爸媽死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看著車傾翻掉下懸崖,看著他們兩個驚恐的眼神,雖然那個時候我還小,但是我到現在還記得那種心臟都快跳裂的感覺,我寧願死的人是我。後來我長大了,也會產生一種遺憾,遺憾我當時為什麼不能徒手把他們的車撈回來。再到後來,我就接受了自己的局限性……刑燭,我們只是人,不是神,不是無所不能。」
刑燭只知道他父母雙亡,不知道背後還有這樣的事情。
就像褚盡也是現在才知道她母親的事情一樣。
刑燭靜默的嗯了一聲,又嗯了一聲,翻個身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泛著酸辣的眼睛,才回復道,「我和你想的一樣,我知道我有局限性,所以現在還算平靜。」
褚盡的聲音透著一股子低沉的沙啞,他低咳了一聲,「平靜代表你對自己的情緒控制的很好,但是如果你想短暫的泛濫你的情緒也沒關係,只要不傷害到自己的身體。」
刑燭覺得她應該是挺缺乏父愛的,所以骨子裡一直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強大冷靜的人,她或許也做到了,但是只是浮於表面。在真正的遇到事情時,她保持的冷靜,很容易被褚盡一句「泛濫情緒也沒關係」擊碎。
「我有什麼可泛濫的情緒呢?」她咬著唇說了一句,聲音在無聲中已經變的嗚咽壓抑。
褚盡低聲安慰道,「什麼都可以。」
哭是一種宣洩情緒的快捷方式,所有埋在心底的,無法言說的,都可以混入墜下的眼淚中,然後蒸發在空氣里。
她的性格註定了她不會嚎啕大哭,不會尖叫崩潰,她就算是哭,也是把自己埋在枕頭裡,手死死的攥著,直到手心裡冒出鮮明的指甲印,才算是罷休。
褚盡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煙盒裡已經空了,他的眼神卻還是燥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