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歸來

  雲出從廢城區的陰影里走出來,迎接他的已是哈文的夕陽。


  攜帶電話的信號正常了,他滿心期待的翻閱,臉上的失落反覆練習之後藏得如此自然,未接來電的提示里始終沒有關乎於嵐的。


  雲出緩緩的走在自己的影子后,低頭,看見影子踩著自己的腳,一步,一步,孤獨竟如此默契。


  湯臣應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果然在家門口看見了湯臣,雲出輕輕揚手「我剛剛出去買了點東西。」


  湯臣看看錶,整七點,前後不差半分「是我來早了。」


  雲出按下指紋解鎖,替湯臣敞開了門「讓你久等了。」


  「你是數著指針回來的吧」湯臣當過幾年雲出的老師,學生的心思他多少摸得透些「所以才會這麼準時。」


  雲出微笑「我沒有逃避什麼。」


  「我又沒這麼說」湯臣進門就感覺到了異樣「這是什麼回事?」


  豪宅里瀰漫著濃濃的酒精味道,好似划個火柴棍就能點燃空氣。


  「到樓上去聊」雲出卻不以為然,以平靜對待,領著湯臣上了二樓。


  步上樓梯,湯臣垂目看見樓下客廳里滿是酒瓶子,一副許久無人打理的模樣,更令人詫異的事情是所有容器,無論是花瓶還是杯碗,甚至筆筒里都載滿了泥土。


  沒有酒瓶子的二樓基本還是老樣子,除了容器里發了新芽的泥土「阿雲,這是?」


  「我打算把草地種到屋子裡,一片繁茂,一片欣欣向榮」雲出攤手向湯臣展示自己的偉大計劃,他的激動無關戲劇性,僅僅是過於沉醉「到處都是無分貴賤的花草芬芳,等春一來,蝴蝶都會飛進我的家裡。」


  「阿雲……」湯臣察覺到了,雲出失去郭曉君的那段時間也曾這般模樣,好似犯了失心症「你真的很喜歡於嵐吧。」


  「是又怎麼樣?」雲出從櫥櫃搬出一箱BLK礦泉水,擰開蓋子把黑色礦泉水倒進澆花器里,細心的給每個裝泥的容器澆灌「她已與我無關。」


  「你在做什麼呢?」湯臣有些惱火了,他的得意門生居然又為愛重蹈覆側了,一副病殃殃活在虛空夢境里萎靡不振的模樣。


  雲出看看湯臣,又反觀自己然後恍然大悟的笑著解釋「雖然是黑色的,但這是水,用它來澆花最好不過,過濾過的自來水沒什麼營養。」


  「我說的不是這個」湯臣很嚴肅。


  「你們不能老來干擾我的私生活」雲出轉身逃避,繼續澆花「你要跟我談什麼?」


  「後天比賽就開始了。」


  「我知道」雲出眼前閃過個美麗的剪影,那是於嵐帥氣的回眸「她會贏的。」


  「一開始我也這麼覺得」湯臣卻說出了他的憂慮。


  「沒有能威脅於嵐奪冠的賽手存在」雲出仔仔細細的擦拭植物的葉片,他堅信於嵐會獲勝,然後於嵐會獲得一筆足夠帶蕙蘭離開哈文的獎金,她們會過得很幸福。


  「明明是以個人名義舉辦的比賽,卻引來了官方的干涉」湯臣必須把事情跟雲出交代清楚「他們安插了幾位專業賽手加入,最近很火的歐林、莫子西來了,連比利楊都來了。」


  「於嵐會贏的,你應該相信你的學生」雲出根本不關心誰來攪局,在哈文唯有雲出能打敗於嵐,那些小嘍啰只是拿過幾場GP比賽的獎盃而已,他們永遠過不了六眼魔神的試煉,而於嵐則不同,於嵐是雲出選擇的繼承者。


  「你那台獲獎無數的機車誘惑力實在太大了,官方甚至把這場私人賽事渲染成了年度大賽。」


  「於嵐沒有參加GP賽的資格,就當破格讓她體驗GP賽不是挺好嗎?」雲出又說「你該不會是害怕她把川崎ZZR1400(六眼魔神)輸掉吧?」


  「我現在卻沒這麼堅定了,她剛剛給我打電話說要退出比賽」湯臣感到痛心,他的學生是這麼的優秀,卻又都有致命要害。


  「退賽?發生什麼事」雲出愣了愣「你沒替我看好她嗎?」


  「事情就是這麼突然,中午的時候她還好端端的在為比賽做訓練,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湯臣嘆氣。


  「可你現在來找我也無濟於事呀,你應該去找於嵐」雲出希望湯臣到於嵐身邊去,看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湯臣不去,雲出可以自己去,但僅限偷偷摸摸的看一眼然後逃走「我幫不了你。」


  「你覺得我憑嘴皮子能說動倔脾氣特重的她?」湯臣不是不想去找於嵐,他有自知之明。


  「我覺得你能」雲出把包袱拋回去了。


  「阿雲,或許你會覺得我得失心重,在意一台機車的去留高過學生」湯臣掏出了煙,點燃,吹出一口玄霧,看它飄散成無法形容的「你我皆凡人,偶爾懦弱無能是為了適應無常的變故,心裡承載不了太多。」


  「……」雲出沒吭聲,靜靜傾聽。


  「所以在身體之外,需要有個什麼儲藏超出承受能力的東西,你可以說那是夢想也可以說那是執著甚至過去犯過的傻,你我還有於嵐,我們明明有各自的路,卻因為一件事匯聚在一起,那就是機車,那台川崎ZZR1400就是我們共同的心靈圖騰」湯臣站起來,他已經不是那個蟬聯GP賽的常勝將軍,發福的體型陳年的舊傷「又不是輸不起,我早就輸給了時間,只是不希望你們輸掉自己心裡一直堅持的,賽車手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但我心裡很清楚,阿雲,輸了這次,會一直輸下去的。輸給那些人那些事,然後你會說贏了你的那個無法戰勝的東西叫做現實。」


  「……」雲出還是沒有吭聲。


  「絕對不要輕易妥協。」


  雲出伸手從湯臣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你要我做什麼?」


  「我希望你參賽」湯臣認真看著雲出,看雲出把笑容收起來。


  「那樣於嵐會輸的」雲出把不羈長發捋到耳後,兩眼泛著獸目青光「更可怕的是,我有可能會讓賽。」


  「你不會讓賽的,阿雲,我比你更清楚,你嘴巴和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看板娘把旗子揮下來以後你絕不可能讓賽」湯臣從雲出嘴邊取走香煙,摁熄在煙灰缸里「賽場上有王者氣概的車手並不多。」


  雲出搖頭,眼神又恢復了溫柔的模樣「我想成全於嵐和蕙蘭,我想知道成全和祝福是什麼感覺。」


  「阿雲放手去干吧,於嵐已經不是那個被你一拉油門甩幾條街的新丁了」湯臣自信滿滿「對付她的你請不要太過於自信。」


  「哦?好像很有趣的模樣」雲出走開,繼續澆花「你憑什麼覺得我能說服她回來比賽?」


  「阿雲,抱歉我指望不是你,我會跟於嵐說x回來了,她知道GP賽最偉大的賽車手返場一定會來的」湯臣和於嵐特訓這麼久,他知道於嵐迷戀x「於嵐如此迷戀x卻不知道身為x的你一直都在身邊被她拒絕。」


  「如果那樣會引發更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你還確定嗎?」雲出自然清楚x的號召力,沒有x也就沒有那麼多機車暴走族。


  「我確定,這場比賽結束以後,我希望你和於嵐都能堂堂正正的繼續自己的生活,絕不輕易輸給那個叫做現實的對手,而我也該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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