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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足中計

  又過了五日,梁兒體內的毒素終於肅清,體力也已恢復如初。


  一場久違的歡好令趙遷如仙如夢,終日抱著梁兒纏綿於榻上,竟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個年關。


  當旭日初升,陽光穿過窗欞照入寢殿,這是趙王遷五年的第一天,亦是秦王政十六年伊始……


  床榻之上,趙遷如獲至寶般輕輕捧起懷中美人透白水嫩的面龐,滿目的不舍。


  「梁兒,寡人已多日沒去李夫人那,今日又是新年,寡人需去璘玉宮走走,你可願等寡人回來?」


  梁兒粉面帶笑,在趙遷的手上蹭了蹭,一臉滿足,安慰道:

  「奴婢前些日子身體不適,無法侍奉大王,大王還能陪奴婢這麼多天,奴婢已經很是開心了。後宮各位夫人美人那,大王隨意去便是,無需顧慮奴婢。」


  趙遷輕嘆。


  「自從寡人有了你,便不想其餘美人了。可唯有李夫人,她是武安君唯一的妹妹。武安君於我趙國而言甚為重要,他的面子,寡人終是不好駁的。」


  梁兒點了點頭,小鳥依人般趴回趙遷胸前。


  「奴婢明白,奴婢就是出自璘玉宮。李夫人是好人,又對大王一片痴情,大王本也應該好好待她的。」


  梁兒覺得趙遷方才所言屬實。


  他對李秋並無甚感情,只是迫於李牧的關係,不得不時常維繫看似和諧恩愛的關係。


  趙遷的性子不似咸陽宮的那個人,他骨子裡的隨性令他無心認真去演戲,演出的結果也不過是貌合神離。


  李秋蕙質蘭心、心思細膩,一早便感受到了趙遷的心中並無自己,所以她才會每每在趙遷走後露出那般落寞的神情。


  這種完全靠政治維繫的婚姻,穩固起來,無堅不摧;可若脆弱起來,也會瞬間崩塌得連渣都不剩。


  關鍵就在於——何為趙遷心之所系……


  與趙遷膩了幾日,梁兒終於得空能安靜的一人四處走走。


  洛華池……


  梁兒斂眸淡笑。


  不知不覺她竟已走到了這裡。


  這是她在邯鄲宮開始的地方,亦是最像咸陽宮的一處景緻。


  此時正值初冬,看不見紅蓮,亦看不見懷菊,能看見的,只有被皚皚白雪覆蓋下的一池一亭,便更是像極了咸陽宮的冬天……


  梁兒有些晃神,忽覺耳邊隱隱有簫聲傳來。


  那音不似尋常。


  時而悲戚,時而洒脫;

  時而悠悠不舍,時而又如輕聲撫慰。


  看似自相矛盾,可整體聽來,卻又絲毫沒有違和之感。


  梁兒身心具震。


  當年,十二歲的成蛟被送往趙國為質,他的車馬自咸陽宮門離開時,梁兒曾在城牆上以未露塵世的「繞樑」琴與馬車中成蛟的赤玉簫合奏了一曲。


  而那首曲子,正是現在聽到的這一支。


  這曲本是在世間算得上耳熟能詳的送別俗曲,可當初她與成蛟合奏之時,因二人心境不同,故而各自臨場在曲中做了不同的改動。


  改后又重新合為一曲,由二人共同奏出。


  可以說,如今這曲的曲調,應只有成蛟與梁兒二人知曉。


  還有一點,讓梁兒更是震驚。


  此曲吹奏得極為細膩,起承轉合,每一個指法的處理,都像極了成蛟慣用的方法。


  除了成蛟,梁兒從未見第二個人有如此高超的簫技。


  成蛟!……


  梁兒羽睫顫抖,竟一時險些落下淚來。


  不……


  她胸間起伏,後退了一步,瞬間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設想。


  成蛟已經死了,是她親眼所見的。


  ……可……


  旁人又怎會奏出如此簫音?……


  她秀眉蹙起。


  當初呂不韋送來成蛟的首級,她也只是遠遠望了一眼……


  萬一人有相像……


  萬一……成蛟還活著……


  幾經掙扎,梁兒終是放心不下,疾步尋著簫聲而去。


  簫音越來越近。


  這個地方並不遠,但卻有些隱秘。


  梁兒穿過一處繁茂的矮林,這裡有一座不大的假山,山下竟有一個很大的石洞。


  而背對著她立於在那洞口處的吹簫男子,正是她所尋的簫音的源頭。


  男子頭戴玉冠,腰系玉帶,一身白衣潔凈勝雪。


  他執簫而立,他簫技超群……


  梁兒看得痴了,口中不自覺的喚了一聲:

  「公子……」


  聽見她的聲音,簫聲嘎然而止。


  梁兒屏息凝氣,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男子緩緩轉身。


  而看見他臉的剎那,梁兒瞬覺五雷轟頂。


  那人竟是趙嘉!


  「奴婢……拜見公子。」


  梁兒一時心緒難平,嘴唇發麻,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她氣自己怎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明知趙嘉盯上了她與成蛟的關係,竟還會失神中計,獨自跑來這個人跡罕至的鬼地方,眼下要如何才能脫身?

  趙嘉收了簫,笑眯著眼走向梁兒。


  「呵呵,想不到如此偏僻之地,竟也會有人來。」


  梁兒連忙斂頭躬身。


  「奴婢一時糊塗,走差了路,打擾到公子了……」


  趙嘉挑眉,揶揄一笑。


  「走差了路?依本公子看,你不是走錯了路,是認錯了人吧?」


  梁兒心中一顫。


  「公子的話,奴婢聽不懂。」


  見她矢口否認,趙嘉瞄了她一眼,將身子轉向一旁的矮林,負手勾唇:

  「梁兒,你一心只看著王位上的遷兒,卻不曾留意,本公子其實極擅吹簫。」


  梁兒咬唇。


  是啊,若是知道趙嘉擅簫,她今日又怎會這般輕易就被騙來?


  趙嘉繼續道:

  「長安君當年入趙之時,我聽聞他是秦國的吹簫神童,尤其一支稀有罕見的赤玉短簫更是名滿天下。我心下歡喜,有意與他結交,無事便會去往他的住處與他切磋簫藝。那時見他時常會吹奏此曲,我心下好奇,便問了緣由。他說這是友人在他臨行時與他合奏之曲。曲為二人所改,他雖為一人獨奏,卻內含兩種情緒。我覺得甚為玄妙,便私下記下,練了許久,卻如何也掌握不到精髓。那日武靈台上,我見到你手中的赤玉簫,便猜想你是否就是長安君當年所說的'友人',我方才領悟到過去我為何總是吹得不對。原來,'友人'並非男子,長安君在這曲中之情,亦並非真的友情,而是男女之情。」


  他側目而視,睨向梁兒,笑意幽冷。


  「如今這神似長安君的一曲,加上這身白衣,竟連你也騙過了,也算不枉費本公子苦練了那麼久。」


  梁兒心下生寒,只想快些逃離此處。


  「公子又提及長安君,可是奴婢真的與他不熟。公子若無事,奴婢便……啊!」


  她剛想說告辭,卻被趙嘉一把拉住,甩入洞中。


  「既然梁兒姑娘總是著急走,那本公子便直說了。」


  趙嘉眸光犀利如鋒,直射入梁兒眼中,竟是讓她一時無處可躲。


  「你處心積慮,又以色相迷惑趙王,不就是想要看趙國之亂,為長安君報仇嗎?」


  他步步緊逼,梁兒步步後退,終是靠在了石壁之上,退無可退。


  忽然他狡黠一笑。


  「不過你放心,你想把趙國攪亂,本公子不會攔著。因為本公子的目的,就是想要亂中求勝。」


  梁兒見趙嘉越靠越近,她一顆心也越懸越高。


  「公子……想要王位?」


  「自古立嗣一向立嫡不立賢,立長不立幼,王位本就應該是我的,若不是父王迷戀遷兒母親的美色,又怎麼會把王位傳給他那種軟弱無能之輩。他不爭氣,我趙國百年基業怎能毀在他手上?本公子思來想去,我們的目的雖然不同,但過程卻是大抵相同的,不如互助互利,相互扶持……豈不甚好?」


  他雙手撐壁,身子已經幾乎貼在了梁兒的身上。


  「奴婢身份卑微,當年與長安君也並無私交,如今更無想要禍亂趙宮之意,實在無法幫公子完成大志。奴婢只想安穩度日,還請公子放過奴婢。」


  趙嘉離她太近,梁兒覺得呼吸困難,胸前亦是起伏不已。


  而這番伏動高聳的風景,卻剛好對了趙嘉的胃口。


  他又上前一步,上身緊貼向那上下起伏、撩人心緒的綿軟。


  趙嘉將梁兒緊緊壓在石壁之上,唇在她耳邊反覆摩挲。


  「放過你?如你這般尤物,本公子怎麼忍心放過?那日你那灼人的白皙皮膚和傲人的身段著實讓本公子難以忘懷,惦念至今……遷兒懼怕李牧,他冠禮之時,后位定是李夫人所有,他最多只能給你一個美人之名。而你若幫本公子收回王位,我必定立你為後,讓你成為全趙國最尊貴的女人。」


  趙嘉的親近讓梁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想都未想便一口回絕。


  「奴婢並非貪圖名利之人,還請公子自重!」


  梁兒終於找到空檔將趙嘉推開,剛要逃,卻又被他用力拽回,雙手被牢牢扣於頭上,動彈不得,身後的石壁將她的背硌得生疼。


  趙嘉似是被惹得動了氣,面色驟然變得狠厲。


  「還想跑?我告訴你,不管你是否承認長安君一事,本公子既然將心事告知與你,你便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乖乖聽話,與我同舟共濟,要麼……」


  他眼中殺氣盡顯,猙獰如惡鬼,一字一頓的說出了四個字。


  「死無全屍……」


  梁兒頓時驚恐得放大了杏瞳,不敢再動。


  趙嘉對她的反應似乎很是滿意。


  他唇角一挑,邪笑著用舌撬開了梁兒的唇,肆無忌憚、毫無憐惜的強吻著她,攪亂了她一切的盤算和思考。


  當趙嘉將唇移向了下方,梁兒終於從幾近窒息中緩過一口氣來,大聲喘道:


  「公子對奴婢如此,就不怕大王怪罪嗎?」


  聽到這樣的一問,趙嘉停下動作,嗤笑不已。


  「呵呵呵,本公子若因此被降罪,你以為你還能獨善其身嗎?你與大王的兄長有染,就算遷兒再喜歡你,那些大臣也容不下你。屆時,莫說你再也亂不了趙國,恐怕連你的小命也難保了。你不笨,定會守住我們的秘密,對嗎?」


  他挑眉反問,唇再次覆在了梁兒的唇上,大手在梁兒身上不住的摩挲。


  梁兒原本以為趙嘉與趙遷並無區別,可她錯了。


  趙嘉的碰觸令她噁心,懼怕,就如同當年在朱家巷的那些趙兵一般。


  當趙嘉用力扯開了她的衣襟,俯身吻上她白如雪霜的香肩,她的臉色已然變得慘白,掌心不住的冒出冷汗。


  該怎麼辦?

  從了?實在屈辱難忍;

  不從?必定命喪九泉。


  入趙之前,那個男人曾交代過她,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性命。


  難道她現在要被這種無恥小人要挾,如此侮辱的苟活?……


  「公子!公子!……」


  趙嘉興緻正勁,忽聞洞外有人喚他,他頓時煩躁難忍,整理了衣衫,扔下樑兒走了出去。


  梁兒不知趙嘉是否還會回來,忙將衣襟重新斂好,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洞外的動靜。


  趙嘉氣急敗壞,語氣嚴厲。


  「王敖!本公子不是說了,無論如何都不要打擾我嗎?」


  王敖?……


  梁兒一滯,臨近邯鄲時,尉繚曾與她提及過此人。


  看來,是他救了她……


  「公子,方才有人通傳說大王急召,似乎是代地發生了地震。如此大事,在下實在不敢耽擱……」


  王敖言語恭敬,不急不緩。


  趙嘉一驚。


  「什麼?難怪前些天邯鄲偶有微震……代地距離邯鄲甚遠,竟也能有震感傳出,那代地定是災情嚴重了,快隨本公子去溫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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