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求婚

  周六，我們返回拉薩。納木錯的瓦藍，一汪湖水，化在了我們心裡。

  明朗如洗的日光下，莊嚴神聖的大昭寺。偶有幾隻禿鷲，盤旋在熙熙攘攘的行人廣場上方。

  我和漠然在廣場的一間小茶館，要上一壺酥油茶分著喝，這回終於我買單了。

  「老婆，你真好看。」漠然拎起茶壺倒進我的杯里，雙手托著下頜，含情脈脈地

  望著我。

  「你怎麼開始這麼說話了呢？」驀地被誇獎，我雖然高興，但是不笑裝著酷。倒也有絲微的詫異，為何漠然變得喜歡講煽情的話。

  「以前不好意思講，咱們徜徉在拉薩，感覺時光很悠長，悠長如你的恬靜。你適合留在這裡，都不忍心帶你走了。」漠然眉眼入迷，笑容可掬。

  「分手就直說。」我吞下杯里的酥油茶，冷麵講著玩笑。

  「咱們老了，就來這裡養老吧？」漠然會心一笑，語漸深穩。

  「嫁給我？」漠然優雅地從風衣口袋裡取出一枚戒指盒，彈開，單膝跪地，向我求婚。話音舉重若輕，情深意切。一系列發生的那樣自然，不為引人矚目也不刻意躲避。

  「行。」我站起來，扶他起身。心裡高興地歡呼雀躍，這是我第一次被求婚，29歲，趕在了三十歲前。我曾多次想過被求婚的場面，我以為我會在眾目睽睽前說「好啊我願意！」。這一刻降臨才發現，樸實利落的「行」才是我最想說的。

  求完婚應該幹什麼？想點浪漫的創意送驚喜？還是求完了跟沒事兒一樣接著旅行？那會不會有些刻意或尷尬呀？我在心裡嘀咕著。

  「你為什麼想求婚了呀？你跟上一個女朋友九年都沒有結，你不是說你不想結婚的嗎？」沿途散步往酒店走，我問漠然。

  「王川那次的事以後，我忽然莫名又堅定的想跟你到老。以前年輕不懂事，總是貪玩不想被管著，現在想來，應該給女朋友一個名分的。」漠然認真地說，語氣中有著對曾經的悵惘。

  我運氣好，漠然的前女友用28歲到37歲，整整九年的青春守在一個不會娶她的男朋友身上，終於無法忍耐繼續下去而分了手，她的男朋友卻在與我僅一年的時間便決定要結婚。世事無常，我們都會有嘔心瀝血想完成的事無法完成，肝腸寸斷的離開，緊接著由下一個人撿漏，輕而易舉的完成了我們夢寐以求的事的經歷。同樣，別人的夢寐以求，也會成為我們的輕而易舉。如此輪迴，終不虧欠。不虧欠的是因果，但不是那個令你受傷或你傷害的人。

  不止是曾經的漠然不想結婚，其實即便剛剛被求婚沖昏頭腦樂至極脫口而出答應的我，心底也是不想結的，高興歸高興，但我不是自私到要令我的愛的人，婚後不久就當鰥夫的。

  1991年9月21日是我的生日，我要趕在2021年9月20時，29歲末、30歲還未來臨的這一天，離開的。時下已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只是來人間看一看的，有隨時選擇離開與被離開選擇的權利。我想要在年輕的時候離開，我想要在最美的時候離開，不想在年老色衰尊嚴不受自己控制時耗日度年。離開，是一件慎重的事情，是永恆的告別；離開，也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就像喝一杯白開水一樣自然。我為每一個選擇留下的人祈禱，因為他們找到了適合人間令自己快樂的選擇。同樣地，我也不希望有人挽留我，離開，也是我找到的適合人間的令自己釋懷的選擇。

  徘徊在結與不結之中，其實被求婚就足夠了，這段愛情被肯定，男朋友願意給它一份承諾，在我心裡就已經與愛的人走完了婚禮紅毯。想來求完婚也不那麼急著結，希望可以拖一拖，拖滿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