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容若聽著這話，瞪著她，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最後也不過是滿不在乎的冷漠，他忽然笑了：「你沒有做錯，本就是她傷害了你，你說得對，她不善良了，已經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單純的小女孩了。」


  說著，就失魂落魄的往回走，還差點跌在門檻上。


  看著他這樣，盧蕊搖了搖頭，心中微微難過，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一個自己愛了許久，牽挂了許久的人，突然有一天變得自己一點都不認識了，該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她有些惱恨，受傷害的明明是自己，為何他為之悲傷難過的卻是傷害自己的那個女子？

  她跟了上去，在小花園的時候，他停下了，坐在了石凳上，盧蕊向朗月他們搖了搖頭，郎月懂得，把手裡的白琉璃四美燈遞給了姑娘，和著禾香一起先回了桃蓁園。


  盧蕊手裡提著朗月給她的那盞宮燈，有些重，她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在容若身邊最近的一個石凳上坐下了。


  」很難過？「


  「嗯。」


  「為什麼？」


  「我曾經許諾過她，若是她有危險，我會救她，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會拋棄她。不論何時，都不會，但是，我食言了，其實我的力量微不足道，根本就不能保護她，也不能保護你。你遭受襲擊了，我沒有在你的身邊，她遭受不公了，我也不在她的身邊。」


  聽到他說她遇襲了他不能保護她，盧蕊心中總算恢復了一些光亮。


  「在這個世上，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是自己掌控的，她的是，你的是，我的也是，沒有誰能守護一個人一輩子，就連我們這樣的夫妻也不可能。」


  容若轉頭看她。


  」這原本就是千古謎題，東坡先生那麼瀟洒的一個人，也會被此困擾，』人有悲歡離合月有盈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他樂觀，『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們也該樂觀，能長久就長久，不能長久也不必懊悔。每個人的精力權勢都是有限的，即便如帝王，他們也不能求得長生不老，秦始皇依然要歸於塵土。」


  「你只是一個一等侍衛，你的職責是保衛皇宮安全。你是一個兒子，要孝順於父母。你是一個多才詞人詩人，你可以創文廣流傳。你是一個父親，要做好榜樣，言傳身教。你是一個丈夫，應當為妻子遮風擋雨。「


  」不論過去，不論未來，不論才情，不論權勢，你也是一個真實的納蘭成德，納蘭容若。同理，我是納蘭盧蕊，也可以只是盧蕊。我受到了傷害，我不祈求安慰，也不想尋機報復，但我也做不到以德報怨，若是如此，我又該拿什麼報德？」


  「你莫要怪我不留她生存空間，我只是順其自然，不論結果如何，都是她咎由自取。你可以傷心難過她非你認識之人，你可以傷心難過你無能為力，但你不能因為這些而不看清事實本質。容若，我知你是一個心性純良的人，只是有的時候，你過於沉湎於過去，不能展望未來，亦不珍惜現在。我曉得你懊惱不能救她出來，也不能改變她的命運，但你可以力所能及的做些你能做的事情，我不會阻攔，也不會勸告，只希望你能正視事實。」


  「你原本說你愛我，我以為你說的是你愛的是一個影子，你說不是，我就信你愛的是我。現在我才明白，你只是愛上了一個過去的她和現在的我的結合。「


  」容若，我很累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都已經疲憊不堪，今晚與你說的這些話，不會有第二次，我希望你能夠正正經經的待我們的感情。上次說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說了喜歡我才也說喜歡的，而是感於肺腑。「


  」上次你選擇了她，這次，我希望你能選擇我，在以後的以後都不要有這些選擇，若是出現了，希望，我心不傷，她生不虧，你亦不悔。「


  盧蕊說完以後，覺著眼前一片模糊，她哭了！

  眼淚劃過臉龐的時候，她以為這是錯覺，她不曉得一直以來都哭不出來的眼睛，這次為何就這般的沒有出息，淚水就如同決了堤的洪水，不管怎麼擦都擦不幹凈。


  她覺著有些可笑，怎麼會就哭了呢？明明是正正經經的講著道理啊，為什麼就哭了？幸而現在是天黑，四周只有一盞宮燈，她把宮燈從桌子上移到了地上，如此腳邊明亮，臉頰的燈就模糊了。


  容若卻早已經看見了她臉上那晶瑩的淚水，在柔和的光下，顯得她半明半暗的臉龐有一種朦朧的凄美，他的心一陣緊縮，蹲下來，手撫著她的臉頰：」蕊兒，我喜歡你，不是說說而已，只是，我覺得，我的心像是被切成了兩份，給了她一份，也給你了你一份。」


  「這次的事情，我擔憂你收到傷害，惱恨她的行為，但我亦害怕她有閃失。我不是愛上了你們的結合，是不知該如何選擇，我也不希望再有這樣的選擇，因為不論何種，我都覺得痛苦。「


  」我不該總是每一件事情都求得圓滿，你說得對，人的精力有限，千里若能嬋娟是個願想，即便實現，也不該過於執著。我總是不願意麵對現實，只想活在自己暢想的世界里，這樣的我，不配為人父，不配為人夫，不配為人子，不配為人臣。」


  「我也應當正視，留在我心底的是以前的慧珠，因為沒有在一起而遺憾的慧珠。而不是現在這個早已經迷失自己，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慧珠。」


  「蕊兒，你，是我的現在，亦將是我的未來。「


  容若的手指一遍一遍的幫她揩拭決堤的淚水，他的話語也一一傳入耳朵：「我說這些話並不要你改變你自己，只是希望你能找到適合自己的路，走出另外一片天地。」


  「我想明日辭去侍衛一職，進翰林院。你覺著如何？」


  「你若覺著這樣你能過得更自在，自然是好的，只是，一等侍衛不是那麼好辭的，曹寅辦理交接也都半年呢。」


  「沒關係，有你的支持，再慢也該立手去做。「


  盧蕊突然笑了：」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如此的患得患失，疑竇頗多。「


  」不，傻得是我，你一直都很清醒。是我的錯，才會讓你如此不安，以後不會了。若沒有你，我認不清路途，也無勇氣走下去。「


  」那好，我陪你走。「


  」那說了，一輩子。「


  容若伸出手去，想要一個形式上的蓋章，盧蕊卻猶豫了，愣在了原地。


  」怎麼了？不願意么？「


  」怎麼會？「她伸出手，配合的蓋了章，心中卻有些不安，她摸了摸左手的那串手鏈，這個時間計時到底代表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