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黃州疫亂
微風吹過，池塘邊小樹的枝椏不斷的搖晃著，發出沙沙的聲響。池塘也因為風的吹拂而皺了起來，盪出絲絲漣漪。同樣被風影響到的，還有那一堆柴火——風一吹，連明亮的火焰都開始搖擺不定了起來。
火堆裡面的柴火突然因為高溫被燒炸，發出了一絲「噼啪」的聲響，然後爆起了幾粒火星，再隨風飄散。
孫老的沉思被火星爆炸的聲音打破，片刻后，他抬頭望向了天空，面色中有三分惆悵、三分惋惜、三分憤怒。
「你們可知道前段時間，前段時間，兩湖之地，尤其是黃州一帶爆發了匪亂？」
木小九點了點頭，發生匪亂那會兒他人在大元，並不清楚具體情況，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蘇凌天在回到中原后不久就被派往了黃州，所以才沒有再次去大元。後來似乎令狐寄桑在大元事了之後，也趕去了黃州。
相比於木小九的一知半解，楊鐵心的消息顯然就靈通多了。
「黃州匪亂在下是知道的，我聽說那次匪亂似乎是兩股匪人一同犯下的，其中一夥是黃州當地的匪徒，還有一夥似乎是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水道手下的一支水匪，只是如今還沒找到這兩伙匪徒，朝廷應該也派人去跟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水道的人對峙了，只是這都快三個月過去了也沒什麼結果。」
孫老點了點頭「沒錯，正是如此，而且後續並非沒有結果，只是黃州附近被封鎖住了而已，事實上，那兩伙匪人自三月份以來，便再次流竄在了黃州一帶，一直在與朝廷的軍隊打著游擊，只是朝廷如今除了當地駐軍之外，大部分可以調動的軍隊都被用來加強邊境了，所以一時之間還沒有來得及調派軍隊過去。」
「這與孫老您過去又有什麼關係呢？」木小九有些不解的問道。
孫老嘆了一聲「因為三月初的時候，那邊突然起了瘟疫，我本來是要帶著小雅回西南的，結果聽到了消息之後，就匆匆忙忙的改道過去了，沒想到路上遇到了你們。」
木小九愣了一下「孫老你們從京城出來回西南，怎麼如今又出現在此地了？此處離杭州不遠，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孫老苦笑「小雅說回西南之前，想去蘇杭處轉轉，所以我就帶她繞了個圈子，先取道東南，然後再從東南回西南。」
木小九點了點頭「這樣的話，那我們倒是可以一起走，我本意是要去武當山的，若是去武當山難免走兩湖之地，剛好路過黃州，也可以給孫老你們幫幫忙。再說了，你和小雅兩個人上路我也不是很放心，畢竟小雅雖然跟我學了些輕功，可輕功畢竟沒辦法保護你們兩個周全。如今亂象迭起，你們兩個上路也難免遇到什麼危險。」
孫老看了看小雅，仔細思量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好，那我們明天就一起上路吧。」
當晚，木小九和穆念慈兩人輪番守夜，也只是閑聊了兩句而已，大部分的時間裡兩個人都保持著安靜，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晨光灑向大地，林間的野花也開始因為朝露而漸漸散發出清香的時候，孫老和楊鐵心兩個人彷彿是接收到了什麼信號一樣，同時醒了過來。
兩人醒過來之後，木小九看了看負責守前半夜，因為睏倦至今還在睡著的穆念慈，沖著孫老和楊鐵心拱了拱手，又往外面指了指，示意自己去撿個柴禾。
昨晚和穆念慈交替時候撿的柴禾在這一整個後半夜過去之後，已經快要燒沒了，雖然說此時已經不需要火光了，但是多點柴禾總能夠讓大家暖和一些，一會兒吃乾糧的時候也能有口熱水就著喝。
不多時，木小九就抱著一小摞沒被露水打濕的柴禾回來了，不過這會兒穆念慈也已經醒了，應該是從孫老和楊鐵心那裡得知木小九去撿柴這件事了，所以她也沒有再出去，木小九回去的時候，她正在池塘邊簡單的洗漱著。
確實是簡單，穆念慈只是洗了把臉，沒有胭脂、沒有水粉，所有那些你常在女兒家外出時要準備的東西，在穆念慈這裡跟本就都是不存在的。
這時候，孫老也已經開始準備叫小雅了。
「小雅，小雅，起床了小雅。」孫老輕輕推了推小雅，聲音和藹慈祥。然而小雅卻並沒有醒過來，反而是胡亂揮了揮手，嘟囔了兩聲之後翻個身繼續睡了。
孫老嘆了口氣「小雅，天都亮了，起來吃點東西，我們要趕路了。」
可惜小雅還是沒有起來，而是繼續的賴在那裡。
穆念慈看了看小九，又看了看小雅，最終將目光停滯在了孫老的臉上。
「孫老，可以讓我跟小雅說句話嗎？我覺得我應該能叫醒她。當然，這也沒有多大的可能，我只是覺得這樣容易一點。」
看著臉上寫滿了認真的穆念慈，孫老最終還是點下了透漏，接下來，穆念慈走到了小雅的身邊，輕聲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什麼，小雅便一下子坐了起來。
帶她環顧了一圈，發現周圍大家都在笑呵呵的看著她的時候她才吐出口氣，像是心裡放下了塊大石頭一般，然後悻悻的看向了笑得最詭異的穆念慈。
等小雅去池潭邊上洗漱的時候，木小九才低聲向穆念慈很是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剛才跟小雅說了什麼？她怎麼醒得那麼快？」
穆念慈無聲的笑了一下「其實很簡單，小雅不是很喜歡跟你學功夫嗎？我剛才就是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再不起床你小九就生氣離開，再也不教你武功了。』」
木小九有些瞠目結舌的看著一臉笑意的穆念慈「就這麼簡單？」
穆念慈聳聳肩、點點頭「就這麼簡單啊，不然我還會說什麼？」
……
洗漱完畢，吃過了乾糧，這邊原本的一行三人便再次擴大成了一行五人，一起往兩湖之地、黃州這邊前進著。
在同一時刻，黃州那邊又是個什麼情況呢？
「敵襲！集結！集結！快一點的！趕緊把人都給我聚起來！」
正站在中間喊話的這個中等身材的男子乃是這次黃州到目前為止最高的戰地指揮官員，同時也是蘇凌天這個上千戶的上司。
在他的呼喊下，四個千戶同時動作了起來，將命令往下傳達。
「還有你們幾個千戶百戶，別以為是軍官就不用上戰場，現在，命令下達完畢之後，先跟著我去前線頂一波！」這男子又是一聲大喝，然後率先朝著交戰最激烈的地方跑了過去。
幾個千戶、百戶見狀哪裡敢有猶豫？連忙也都提著兵器沖了上去，一時間，匪徒與官兵之間開始短兵相接，硝煙四起，殺伐遍地。
似乎是經由了這段時間的戰火之後，黃州的人們、最起碼這邊的人們似乎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戰場，還有那上面四處飛濺的血液和隨時有可能被拋出來的骨骼血肉。他們明明離戰場那麼近，可如今戰事一起，他們的臉上卻只有平靜，或者說是冷淡，感覺就好象他們已經失去了反映的能力一樣。
只有孩子，只有一些年紀還小的孩子依然沒有報脫掉骨子裡對於這些東西的畏懼，所以現在還不敢去正眼直視眼前的景象。
「老大，對方的人有些猛啊！」一個千戶一刀砍翻了一名水匪，發現自己這邊已經快要被對面壓著打了「對面單兵比我們強，人數還比我們多，這仗沒法打，要是支援再不來，我們就只能先選擇往後撤一撤了！」
說這話時，這名千戶已經一路砍殺，湊到了統領的身前，這倒也剛好叫那統領省卻了一番功夫，回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千戶的腦袋上「別他媽的瞎說話，信不信老子治你一個擾亂軍心的罪？打得了要打，打不了也要打！我們要是放棄了，後面那些倖存下來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千戶一聽這話，咬了咬牙，看著統領的目光中突然浮現了一絲複雜神色，就在他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匪徒的後方突然騷亂了起來。
「嗯？這是……什麼情況？」這千戶不由自主的嘀咕出了聲，那統領卻是狂喜的大喊道：「哈哈，援軍來了！你們這些王八蛋再囂張一個我看看啊！來啊，囂張給老子看看啊！」
來的這支援兵並不多，但卻足夠扭轉當前的局勢——本來論起單兵實力，軍隊又怎麼會怕這些流寇？只是先前他們是偷襲，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士兵們已經被磨的軍心不穩了，如今來了一支援兵，直接讓士兵們的心中燃燒了起來，不再畏懼。
而且，來的這支援兵本身也不是什麼弱手——這是一小支騎兵隊伍，作戰實力本就較步兵更加精銳一些，這會兒作為奇兵出現，更是打了匪徒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幾乎一敗塗地，原本很有可能成功的突襲也就此失敗了。
看著局勢慢慢穩定了下來，統領長出了一口氣，卻沒看到身後那千戶的複雜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