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圍攻
拳頭與劍氣在木小九的頭頂撞擊到了一起,巨大的轟鳴聲瞬間響起,木小九頭上那條束著頭髮的綁帶在強勁風力的撕扯下瞬間斷開,然後隨著雷公的拳風飄飛而去。
那拳頭最終還是停在了木小九的頭頂,力道盡散。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
方才狂奔而至,雷公雙手握拳,錘向木小九頭頂的,卻只有右手。
下一刻,雷公的左手也動了,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著木小九的頭顱轟然落下。
雷公並沒有直接砸向木小九的腦袋,而是如同持著錘鑿的真正雷公一般,右手為鑿,左手為錘,然後在木小九的頭頂震聲錘下。
倏然間,風雪大作,雷霆萬鈞,先前已經被震蕩而起的那些細碎雪花再次被倒卷而來。而站在這雷音、風雪之間的木小九突然覺得,這一刻,他似乎在與整個天地、自然為敵。
於是,他也握住了拳頭,然後昂首,挺胸,對著雷公的拳頭,迎面攻了上去。
殺氣瀰漫,於頃刻間滲透進了漫天風雪和雷霆之中,似是含有劍氣的鋒銳,卻又似乎帶著刀罡的一往無前。
這一拳,看著是拳,實則卻已經脫離了拳頭的範疇。
面對著實力強勁的大敵雷公,面對著雷公這聲勢攝人的一拳,木小九的臉上卻莫名露出了一抹笑容。
武功要練,武道,則要悟。
「悟」這個字聽起來很玄乎,非常玄乎。它沒辦法被具象,也沒辦法被完全定性。什麼才是悟?什麼時候算是悟?只能說,悟到了,於是就悟到了。
木小九悟到了。
與十強武者武無敵一戰,讓他將自身萬千所學融於曲中,以碧海潮生曲為引,為骨,引出乃至勾勒出這萬千武藝,化作一曲破敵之音。
今日在雷公這彷彿能夠號令天地的一拳之下,木小九再次悟了,於是,一切都回到了拳頭上。
但不限於是拳頭。
這一招,可以是指,可以是拳,可以是掌,也可以是刀、是劍、是鞭、是槍、是曲。
天山折梅手也是這一招,靈犀一指也是這一招,落英神劍掌也是這一招,空明拳也是這一招。
一切的一切,都是這一招。
不是李沉舟那做到極致的拳,不是寧負佛那澄澈到大徹大悟的心,不是獨孤求敗的無招勝有招,更不是阿飛、傅紅雪畢生追求的快。
都不是,是融匯貫通,是兼容並蓄,是求同存異,是將一化作萬千,再把萬千糅合為一。
這一刻,木小九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即便這對他來說,衝擊力實在太過巨大。
為什麼這些NPC的智力能夠高到這種程度,甚至能夠清楚的領會到自己與玩家之間的不同?
為什麼這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如此逼真,乃至於有時甚至會讓人完全忘記這裡與現實之間的區別?
為什麼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在遊戲中的身體,與現實中的身體其實一般無二?
甚至進一步的去推測。
為什麼這遊戲尺度如此之大,卻始終沒有遭到國家的封禁?
為什麼那麼多民眾抵制,這遊戲卻始終沒有被動搖哪怕一分一毫?
為什麼呆比、瘦馬的身上會有莫名的古怪感?
悟到了,就是悟到了,木小九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他似乎觸及到了自己不該觸及的事情。
他不知道這一切會不會有所改變,他更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他只是隱隱的覺得,有什麼天大的事情要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很糟糕的事情。
但他不想再繼續想下去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如此。
雷公的拳頭還在下落,並終於與木小九抬起的拳頭碰撞到了一起。
拳與拳,一個是仿若能夠號令萬物自然,夾帶天地之勢的拳;一個是帶著前人無盡智慧,透著心中無窮慾望,充滿了紅塵慾念和煙火的拳。
不是天定勝人,也不是人定勝天。
是木小九勝了雷公。
「噗……」
血染長空,周圍紛紛洒洒緩緩落下的雪花被雷公的一口心頭熱血融化、染紅,然後隨著血水一同落到地上。
雷公整個人也在同一時刻倒飛而出,重重的摔落在了雪地上。
這裡已經空無一人,大部分的小販都已經離開,僅剩下寥寥幾個,此時正解下自己身上厚厚的皮襖子,從腰間抽出長刀。
四個人,都是玩家,脫下皮襖,他們的上半身赫然已經赤裸,露出透著血紅色的皮膚,絲絲縷縷的白霧從他們身上緩緩飄蕩而出。
天地之間,赫然有樂聲響起。
一個聲音來自古琴,是很熟悉的古琴,是天魔琴的聲音。
一個聲音來自二胡,聲音雖然未必多熟,但是那曲子卻是木小九曾聽過不止一次的《瀟湘夜雨》。
世人皆知,江湖上最喜歡拉《瀟湘夜雨》的人,是衡山派的莫大先生。然而一則,莫大先生不可能出現,也不可能來殺木小九;二則,莫大先生的曲子雖然悲愴動人,但是卻從不曾化作音攻。
而這首《瀟湘夜雨》中,赫然夾帶著摧肝腸破肺腑的強勁內力。
「唉……」木小九幽幽的嘆了口氣,隨手一擺,那條已經從中斷開的灰色布帶便被他重新扯回到了手中。
「從我進這遊戲,進這江湖的第一天起,我其實沒想過當第一,沒想過當大官,沒想過走到今天這一步。」清朗的聲音響起,木小九語氣自然,像是閑談一般,卻將琴聲和二胡聲弄得亂了旋律。
「酒公子說笑了,照你這麼說,你今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全江湖人盡皆知,莫不是還是這天下人逼著你走過來的?」柔媚的女子聲音和著琴聲傳來,隱隱約約間又重新將琴聲和二胡聲引回了正軌。
「自然不是,這只是個遊戲,真不想,誰又能逼我?」木小九輕輕笑了笑,對重新蓄勢待發的雷公和正朝著自己逼近的人視若無睹「我只是一直以為自己沒有野心,踏入了江湖才發現,我這野心竟是半點都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