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夜訪

  「王爺英明。」葉笛沖著木小九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這一著陽謀，不但謀划頗深，而且考慮的也十分周全，實在是令人佩服。」


  木小九先是白了他一眼，道了一句「少拍馬屁」，然後又轉頭看向了聶風「怎麼了？突然過來，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聶風點了點頭，緊跟著卻又搖了搖頭「也不是什麼十分緊迫之事，只是大清那邊傳來戰報，我今日剛好沒事，所以就過來跑一趟，把戰報給王爺你送過來。」一邊說著，聶風一邊從懷中抽出了一封信，雙手呈給了木小九。


  「好，辛苦了。」木小九笑了笑，從聶風手中接過了戰報，轉身回去又重新窩回到了椅子里。


  「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清竟然還能死守，派去那麼多人，居然還要兩日之後才能拿下大清皇城，還真是……」不緊不慢的將戰報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之後，微微蹙起了眉頭的木小九揚了揚手，手中的戰報頓時化作了齏粉。


  「這也難怪，大清雖然已經註定了死局，但是底蘊終究還有殘餘，能夠比預期的多撐上幾天也是應有之事。」蔡京頗有些感慨的說道：「畢竟早在幾年以前，大清的勢力也是稱得上天下一流的啊。如今在我等的算計和節節猛攻之下，一路從巔峰走到谷底，已經是足夠讓我等自傲之事了，那，可是一國啊。」


  「嗯，反正也無所謂，早死一天，晚死一天，終究要死。葉笛，去代我寫一封信件，讓他們快馬加鞭送給大清那邊，其他諸事不用多言，但是大清皇帝和韋小寶這兩個人，一經捉到，立刻就地斬殺，不許有絲毫猶疑。」


  葉笛拱了拱手「好，那我就先走了，王爺。」


  「去吧。」木小九懶洋洋的回了一句，然後順口說道：「蔡京、聶風，你們也先走吧，我自己休息一會兒，小睡一下。」


  「好。」


  「是，王爺。」


  偌大的小院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木小九一個人。靜謐的夜色里，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祥和、平靜。


  也正因如此，那一絲微弱而堅定的殺意方才顯得那麼刺眼。


  「花公公，牆上地方小，下來說話吧。」在約莫能有一炷香的沉寂之後，木小九淡然的聲音在院落里響了起來。


  一陣微風吹拂而過，一道穿著暗紅色便服的身影倏然間出現在了涼亭一側。


  「我原本以為花公公你會自己下來，可沒想到我等了那麼久，你卻始終站在那面牆上。」


  花公公猶豫了三秒，正待開口，木小九卻又接著說道：「我實在不明白，花公公你為什麼想要殺我。」


  「因為忠，因為孝。」花公公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木小九依然閉著眼，躺在椅子上「既然你要殺我，那又為什麼猶豫？」


  「我殺你之心，早已堅定如鐵。」


  「堅定，是很堅定，只是一點都不純粹。」木小九嗤笑了一聲。


  「.……」


  沉默，又是整整數十息的沉默。


  「王爺.……」花公公的聲音中帶上了疲憊，還摻雜了一點點的哀傷「我本來應該感謝你的。就在你走到陛下面前的前一秒，我還想著，雖然我很痛苦，但是我還是要在京城擺下宴席，為你慶功。」


  「可你今日想殺我。」


  「我怎能不殺你！」花公公的語調瞬間拔高「你枉為人臣，欺君、逼宮。從你踏入大殿的那一刻開始，你便早已不是那個中原的英雄，而是當今天下的第一大權奸！」


  「好，這是你的忠，我理解。那麼，你的孝呢？」


  花公公抬起手掌，指間不知何時已經夾上了幾根飛針「葵老待我恩重如山，亦師亦父，你險些殺了他，我對你有感激，也有憤恨。可你既然做了權奸，那些許感激，自然也隨之煙消雲散。此時此刻，我已然對你只剩殺意！」


  「嘖……」木小九笑出了聲「唉，花公公，既然如此，你忠孝兩全，懲惡鋤奸，這本是天大的好事，道理也全在你那邊，為什麼你又猶豫不決呢？為什麼，你的殺意又一點都不純粹呢？」


  「.……」花公公再次沉默了起來，良久，他才終於苦澀的說道：「你為什麼.……要逼陛下呢……王爺，王爺.……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陛下逼到這份田地上啊……」


  「你可以說我是權奸。」木小九答非所問的開口道：「滿朝文武誰都可以說我是權奸，當然了，誰這麼說，誰就是一攤垃圾。至於我是不是這中原的英雄，花公公你記得，你說了不算，贏鑾那小子說的也不算。這片天底下，沒人能說我不是中原的英雄，中原大地能有今日，中原百姓此時此刻能在家裡安穩睡覺，能吃飽穿暖，能免受戰亂之禍，全是我木小九與我眾多江湖上的朋友，還有那無數鎮守邊關的將士的功勞。」


  花公公臉上的苦澀更甚。


  木小九緩緩睜開了雙眼「至於我為什麼逼他……很簡單，因為我別無選擇，就像今天你來殺我一樣，別無選擇。只不過，你是為了心中的忠、孝，而我這個亂臣賊子，是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是為了能夠一戰定江山，是為了我和所有此時此刻奮戰著的人不會被卸磨殺驢，更不會在戰時被背後的人捅上一刀。」


  「呼……」花公公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了出來「王爺，您要是說，您是為了能夠手攬江山，親自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那該有多好啊……」


  「那樣，我殺你之心，就能純凈無垢了。我，今天也能死而無憾了。」


  「花公公，今天.……」木小九突然打岔了一句「應該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沒有自稱『咱家』，而是自稱了『我』吧。」


  「我已是將死之人，即便是在言語上，也總不希望自己還是個殘缺之人。」對此，花公公倒是回應的坦坦蕩蕩。


  「嗯。」木小九微微頷首「花公公，你若是現在離開京城，我不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