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安
西安是一座古城。也是最佳旅遊目的地。
自然,慕名而來的觀賞者,比肩接踵。南廣濟街作為古長安承天門街的一段,自然會吸引大波遊客。
位於南廣濟街中心位置的竹安咖啡館,每天都座無虛席。
除了各路遊客遊玩累了稍作歇腳外,平日里的本地人也會在風和日麗之時登門品嘗。
味道醇香不膩,環境清冷舒服,店內秩序井然。很適合忙碌的上班族跟未處世事的學生。
只是這店內有些規矩,這裡的老闆不喜歡吵鬧,所以凡是進店必須降低音量。而且開業時間不定,全看老闆心情。
有時早上九十點才開張,有時下午一兩點就打烊。也正因為這樣,才使更多的人慾罷不能,想要親自看看這可望不可即的竹安咖啡館。
其實竹安跟其他咖啡館一樣,除了任性一些,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對於那些迫切想一睹店內的人,用緊跟時代潮流的齊冉的話來說,就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先生,請問您要喝什麼?」穿著竹安特製工服的齊冉擺著笑臉詢問著。身上藍綠色的工服讓人看著很是舒服。
被問詢的男人帶著帽子,臉被擋住了一半,但棱骨分明的下巴還是讓他散發著是帥哥的氣息。
「兩杯拿鐵,加冰。謝謝。」
齊冉聽到男人的回答,看了看他對面的小姑娘。小姑娘聽此一言不發,只低著頭。像是不否認看起來一點都不熟悉的男人替她做的決定。
「好的,請稍等。」齊冉拿著點單器去到客服務區後面,熟練地操作著咖啡機。
是的。齊冉既是服務員,又是咖啡師。偌大的竹安咖啡館,現只有她一個人在跑前跑后。沒什麼特殊原因,老闆不喜歡外來人。齊冉不在的時候,會有一個總愛穿著西服打著領帶的男人來替代她。
這也是為什麼每天開業時間不定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要拉神秘感吸引客人,而是人手不夠。
來過幾次的常客雖也懷疑過為什麼只有齊冉一個服務員,但上咖啡的時間很快,想來一個人也不可能顧得上全部客人並且速度如此快。所以這又成了竹安神秘的一點。
竹安雖人手不足,但店內設施絕對是最高端的。老闆是這樣說的,既然服務上不能做到最好,那就把環境弄到最好,可以讓舒服的環境代替服務員服務客人。
齊冉不反駁,不拒絕,盡心儘力的自己一個人將一切做到最好。
因為老闆對齊冉,有著救命之恩。
齊冉是一個孤兒,在西安孤兒院住了十年。從她記事開始,就在孤兒院。有一次,她偷聽孤兒院院長跟將要領養她的那對夫妻說話,說她剛剛生下來就被人放到了孤兒院門口。說她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是最聽話懂事的。那對夫妻很滿意。
可她卻不想,她覺得那對夫妻看她就像是在看物品,她並不覺得他們會像院長說的,會對她像親生女兒一樣。所以那天,她偷偷溜了出去。孤兒院的牆角早就被調皮的孩子挖出了一個洞。
從洞里鑽出來的齊冉瘋狂的遠離著孤兒院,不知道跑了多久,十歲的她覺得,應該很遠了吧。
那是一個冬季。夜晚的風刺骨,路上的行人看著這個穿著很單薄的小女孩,卻無一人伸以援手。雖然齊冉現在想想覺得並不需要,因為若是有人幫助了她,她也就不會遇到老闆跟那個總喜歡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
命中注定這個詞,是老闆形容的。除此之外,齊冉還覺得自己是極其幸運的。如若老闆他們跟其他人一樣,那她現在應該已經再次投胎了吧。
兩杯拿鐵以最快的速度擺上了桌。「請慢用。」帽子男說了一聲謝謝后,齊冉走開繼續去招呼其他客人。
帽子男以最優雅的姿勢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對面的小姑娘抬起頭看著他,充滿懼意的眼神。嘴上的話慫且強硬。
「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木迪提著一口氣,能感覺到這個男人隱藏在偽裝下的高深法力,絕不是她一個小妖能對付的了的。
帽子男充滿趣味的看著她,「你身上的東西就是我送你的活命籌碼,我不救你,那我的東西不就浪費了嗎。」
木迪瞳孔驟緊,「是你!」那個逼著她進入人界的幕後人。「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有讓我吸引的地方啊。」帽子男似笑非笑。「今天有讓你做的最後一件事,這件事做完,你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如果我成功了,你會放過她嗎?」木迪問道。
男人站起來,拉低帽檐。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如果你沒有成功,她必死。」
木迪握緊拳頭,盯著走出竹安的男人,眼睛泛紅。
許久。木迪端起微微冷卻的咖啡,喝了起來。眼裡悲涼的情緒已經消弭。在沒人注意的時候,眼角轉動,看了某處一眼,嘴唇輕啟,對不起。
白奕辰已經將所有裝備準備齊全,親自駕著車帶著莫呈跟南陽進了終南山。留下冷言跟雎慕追捕木迪。
南陽臨走時給了冷言一個口訣,此口訣可以幫助她們儘快找到木迪的方位。
下午兩點的太陽正熱,冷言掐著口訣奔走在西安各處街道,雎慕在後面替她用法力屏蔽了陽光。
一直不能確定具體方位的冷言逐漸煩躁,看著悠哉悠哉的雎慕有些來氣。
「南陽說口訣中午12點使用效果最佳!」花園的涼亭沒有人,冷言便拉著雎慕坐了進去乘涼。
雎慕聽聞,訕訕的笑,討好似的往她身邊坐近了些。「我這不是好久都沒有出來了嗎,我就想……稍微打扮那麼一下下嘛.……好冷言,不要生我氣了。」
眼睛汪汪的雎慕眨著眼看著冷言,冷言拿她沒辦法,無奈地說:「那現在找不到木迪怎麼辦,這口訣她只給了我一天,明日就不管用了。等他們回來再找不到,南陽非殺了咱倆不可。」
「誒呀沒關係的,她不敢的。神帝又沒說抓不到人還需要懲戒的,而且就算懲戒,也不至於殺了我們。」雎慕從包里掏出人類用的現金,在冷言面前晃了晃,「看,這是什麼!」
冷言驚訝道:「你哪來的?莫呈不是說不讓隨便拿嗎?」
雎慕狡黠的笑道:「這個是我從白奕辰那裡拿來的。」冷言有些替她捏了把汗,如果南陽知道她私自從白奕辰那裡拿錢,又要大發雷霆了。
莫呈說白奕辰的錢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所以除了每月的固定資金放在南陽那裡管理外,不讓其他人私自使用白奕辰的錢。
上次雎慕就偷偷用白奕辰的錢買了一些人類所謂的化妝品,雖然白奕辰並未說什麼,但南陽知道后,發了好大一通火。
現在她還敢偷偷用,冷言不得不佩服。
雎慕瞧出了她的想法,把錢塞回包里,道:「只要我不說,你不說,他們不會知道的。」
冷言有些苦惱,未說出口的話堵在心裡較苦澀。是啊,你倒是不怕,每次替你背鍋的不都是我嗎。
冷言算了算,應該是三次了吧,一次雎慕拉著她跑出去玩差點暴露法力,一次因雎慕換衣服耽誤了抓捕蛇妖的最佳時刻,最後一次就是偷偷用白奕辰的錢買化妝品。
全都被南陽發現。
其實事實誰都清楚,但雎慕跟冷言說她喜歡莫呈,不想在他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冷言才幫了她許多次。南陽看在眼中,不說破,每次都是不了了之。就只訓誡一番。
可能這也是南陽很不喜歡雎慕的原因……之一吧。
冷言也勸過她,說莫呈是神,神是沒有愛情的。早點放下對誰都好。可她認定自己不是神籍,一個人喜歡著就行,不需要莫呈喜歡她。勸過幾次無果,冷言就不愛多管了。
這次既誤了抓捕木迪的時間,又偷偷的拿了白奕辰的錢,估計南陽要真的把她遣返天界了。
「冷言,想什麼呢!我跟你說,這條路上有一家特別好喝的咖啡館,我請你。走。」雎慕搖搖她的胳膊,讓她清醒一些。
行吧,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及時行樂吧。冷言心想。跟著雎慕去了她口中好喝的咖啡館。
百樹仙人說過,冷言本是妖族最尊貴的公主。應在妖族過著無憂的生活。
若不是千年前妖族內亂,父親九尾被篡位,僥倖活下來的冷言逃到了人界不知名的一片森林裡過活。
幸好九尾狐族適應力強,冷言才不至於挨餓挨凍。但每日都要躲避著打獵的人類,委實活的戰戰兢兢。
五百年前在森林盡頭草原上追著兔子玩耍的時候被巡遊人間的百樹仙人撞見,百樹仙人看她靈力非凡就將她帶回了天界,渡了些法力,上了仙籍,變成了如今的白狐仙子。
冷言一直都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人為的。也就導致了她看待任何事情都必須追溯出前因後果。
正如這次。
木迪跟冷言四目相對的時候,雎慕在站著喊服務員,要點兩杯冰美式。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冷言坐到木迪對面,看著一臉無畏的她。
點完咖啡的雎慕正要跟著齊冉去空位置坐下,就聽見冷言的話,「什麼不費工夫?」回頭一看,笑了。「確實不費工夫。」
木迪所在的桌子是四人桌,木迪對面的冷言頭也不回的道:「不用找空位置了,我們就坐這了。」雎慕沖齊冉點點頭,顛顛的小跑過去。
齊冉見氣氛有些冷,詢問道:「三位認識嗎?」
「認識。」木迪回。
齊冉聽此,不好再言語,退了出去招待其他客人。齊冉很好奇,這個人到底是做什麼的,從上午到現在換了兩批人都是來找她。而這個人,就靜靜的坐著,點了好幾杯咖啡。
「你現在可是天界的妖犯,還能這麼悠閑的來喝咖啡,我可真是佩服得很。」
木迪拿起快要喝完的已經點了好幾次的咖啡,抿了一口,道:「及時行樂嘛。」而後看了一眼半趴在桌子上的雎慕,笑:「你們不也是挺悠閑的嗎,不到處找我,卻來喝咖啡。」
雎慕嗖的坐起來,不滿她這樣說,「看什麼看。我們只不過是歇一下腳。」
冷言左手托著腮,說道:「我們今天不抓你,明天還可以抓你,但你不一樣,今天不被我們找到,明天也會被我們找到,今天不死,明天也會死。因為,」頓了頓,「你永遠也逃不出這個城市,永遠也逃不出,我們的手心。」
雎慕點頭,表示同意。
木迪看向窗外,還在排隊等著一睹咖啡館內風光的行人們愈漸煩躁。夏日知了聒噪的叫聲被隔音玻璃封的沒有一絲。
咖啡館門前有一個花壇,圍著花的白瓷面被太陽寵溺的有些過,因花壇與竹安的門相襯,呈著慵懶舒服的感覺,路過的行人都會停下來拍照。
卻無一人坐在花壇歇涼。因為,燙屁股。
「我身上,真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木迪轉回頭。
冷言剛要反駁,齊冉就端著咖啡走了過去。
「二位,你們的咖啡好了,請慢用。」
「謝謝。」冷言道。
齊冉拿著托盤離開。剛剛,那是什麼?對她說謝謝的人胸前貌似閃著很微弱的紫光。雖很疑惑,但見怪不怪。因為她家老闆,也會發出透白的光。
「你身上有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是一回事,你作為妖混入人界殺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冷言喝著雙倍冰的咖啡道:「更何況,你身上真就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比如,招搖山內小妖主猿木的具體方位。」
聞言,木迪下意識的護了一下上衣口袋。但又很迅速的假意喝咖啡。木迪以為她們未察覺,但這一切全被冷言看在眼裡。
看來,是她沒錯了。冷言心想。
現在,莫呈跟南陽應該已經進到終南山的景區內了吧。接下來,就看她的了。
冷言左手扶上額頭,像是刻意擋上眼睛。而後緊盯著木迪。
深褐色的瞳孔瞬間變為紅色,投入木迪的眼中。木迪變得有些神情發散,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聚不起光。
「可以啊冷言,這招又用上了。」雎慕小聲道。
冷言笑,覆手托腮,說道:「那是,這可是我最驕傲的。作為九尾狐一族。」
然後看著木迪,柔聲的又問道:「木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猿木在什麼地方啊?」
木迪頂著渙散的瞳孔緩慢的回道:「猿木.……在招搖山……」
「招搖山的哪裡啊?」雎慕試探道。
「招搖山的.……山.……山.……」
冷言跟雎慕的身體隨著她的話不自覺的身體前傾,想快些聽到她的答案,這樣她們就能很快交差了。
「哈哈哈……如果我就這樣告訴你們了,那我豈不是沒了利用價值。」
眼看著木迪恢復意識,冷言跟雎慕兩眼震驚。
「冷言!你怎麼回事啊,怎麼連她一個小樹妖都催眠不了!你是不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啊!」雎慕急道。
冷言還處在自己催眠術無用的驚奇跟挫敗里,「為什麼!」
看著對面兩個無措的樣子,木迪覺得好笑,這鎮妖所里也不一定都是法力高強,智商高等之人。
「因為我是樹妖啊。」木迪平靜的道。
冷言雎慕面面相覷。
木迪嘆口氣,繼續說道:「所以,我沒有心,我的心是木頭。懂了嗎?」
懂了。
冷言的催眠術只能對有肉心的人神妖有用。
這下,冷言又恢復了底氣。既然套路得不到她想要的,那就帶回鎮妖所,聯繫莫呈他們,直接讓南陽審問。
冷言站起來,嚴肅道:「走吧。」
木迪知道她要帶她去哪,逃肯定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木迪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冷言跟雎慕走在後面。
正巧齊冉走向門口,想要送走她們后今日閉店。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們三人。
怎料,剛剛走近齊冉的木迪突然抓住她,右手攏住她的肩膀,左手變出一把刀,冰涼的利刃觸到齊冉的脖子,齊冉吃痛,嘶了一聲。
「你幹什麼!」冷言怒喝道。
木迪冷笑道:「我可是很不要臉的。」
「我警告你,你若是動她一下,那你恐怕不能活著到神界天牢了。」冷言右手盈滿法力,時刻準備在木迪懈怠的時候救下人質。
「我知道我是打不過你的,但人質跟你想要的位置,二選一。你選其中一個,那另一個,就不能如你所願了。」木迪騰出手將口袋裡的布條拿出來攥在手裡,說道。
冷言更加生氣,「你敢威脅我!」
「冷言,不要跟她廢話,直接打吧。她是打不過我們的。」雎慕道。
冷言輕聲回:「不可,這樣可能會傷到人。」
莫呈叮囑過,不可牽扯到人類。
「好!我選。」冷言頓了幾秒,「我選人。放了她,我就放了你。」
「好。不愧是神族的人。」木迪將齊冉向前推兩步,自己退步走向門口。
冷言鬆口氣,想要將齊冉拉到自己身後。可剛伸手。齊冉的血便噴到了她的衣服上。
刀刃穿腰而過。
齊冉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腰間的銀色刀柄。又看了看冷言,滿是血的嘴張了張,「謝謝.……你.……」
然後砰然倒了下去。
冷言握緊拳頭,怒火盛滿心頭,對著雎慕丟下一句話,就去追木迪。
「雎慕,叫救護車!把她安排好。直接回鎮妖所等我。」
雎慕點點頭。木迪應該,會被打的很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