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
店裡沒有長長的走廊,一進門便一覽無餘。
四五把椅子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壓著還未來得及打掃的客人被剪下來的碎頭髮,旁邊鏡子上還留有血跡。
店門開著,外面的夜光照進來,陰森中透露著詭異。
冷言哆哆嗦嗦的跟著南陽,還時不時的看看身後,總是覺得後面會突然出現些什麼。
元安將一把椅子扶起來,蹲在地上,用手撥了撥那裡堆在一起的頭髮。黑色灰色的碎發被夜光覆蓋著,有些反光。
扒了幾下后,突然看到藏匿在頭髮下的地板上,彷彿有一個不屬於這片區域的小東西,跟塵土粒一般大小。
元安低頭湊近聞了聞,有一股微小到不能再小的清香的味道。
覺得用手不太乾淨,剛想要叫刑天找一根木棍來,就聽見身後有人說話。
「一堆頭髮有什麼好看的,為什麼不去注意一下血跡呢。」雎慕大聲說道。
元安頓了幾秒。其他人都看向了雎慕,雎慕有些心虛的眼神躲閃。
刑天以為他家主人要懟回去的,可元安只是努了努嘴,「也是。」就走向了鏡子前。
莫呈跟刑天對視一眼,眼神中透露著大量信息。-——她,改性格了?——沒有啊。-——那這是?-——我也不知道。可能,心情好?
「你們別傻愣著了行嗎,還真當我是個狗啊。到處聞!」剛剛被覺得心情好的某人突然發難。
話畢,南陽最先行動,走到元安身邊,查看著擺放理髮店常用工具的桌子。
鏡子上的血跡明顯就是人類的,沒有任何妖氣的顯露。要說這間屋子最讓人覺得奇怪的地方,就是剛剛元安發現的那片碎發壓著的不明物體,但剛剛被雎慕一喊,現在她自己都不想再去深究了。
畢竟頭髮底下能有什麼,不過是些皮屑之類的吧。
元安眼睛不輕易的瞥了瞥別處,發現身邊的南陽在向下望,便跟她一同望下去。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就在她想要弄亮屋頂燈時候,後面裝著各類洗髮護髮水的柜子突然倒下。
聲音很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柜子旁邊站著的雎慕一臉無辜樣,嘴裡蹦出幾個字。「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摸了摸心臟的白奕辰略微帶點火氣,驚嚇后順帶著坐在了椅子上。看著雎慕說道:「這麼大柜子你都能弄倒,以後幹活的時候可別喊累了。」
雎慕尷尬的笑。
冷言走過去為她解圍,將出門時帶著的水遞給了白奕辰,「白大老闆,給。別把你給嚇壞了。」
白奕辰接過水,喝了幾口,調侃著:「我膽子可小呢。」
冷言幫著雎慕,在場的人都清楚,算是為了給她面子,誰都不想把關係鬧僵。
莫呈站在門邊環視了一周,再次未發現任何異樣。元安看向他,搖搖頭,表示她也沒有發現什麼。
「行了,既然沒有發現什麼,這麼晚了,大家都先回去吧。」
莫呈抬腳走出去,剛剛離開店門,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
莫呈追出去,其他人緊跟其後。
南陽還以為是兇手,手上已經做好準備開打了。冷言也做好了打架的準備,只有元安靜靜的,因為她沒有察覺到任何妖氣,或者,神的氣息。
空蕩蕩的街上,離著發緣門口十米左右,一個學生模樣的少年站在那裡,背對著她們。像是要離開。
被莫呈一喊,少年頓住腳步,轉過身來后一臉驚詫。
「你們為什麼會從那裡出來?」
晚上十一點左右,一群人從死過人的屋子裡走出來,任誰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少年的出現,更讓人不解。
白奕辰認出是白日里做幫工時店裡的客人,因為他打破了竹安不止一條規矩。所以印象頗深。
「這大半夜的,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反問的語氣透露著懷疑。
此話一出,除了元安的眼睛鎖定他外,南陽同情的目光也一同望過去。敢對妖神的男人不敬,你怕不是在找死吧。南陽心裡想著,撇撇嘴。
元安輕飄飄的略過白奕辰,夜風中留下一句話。
以後對他禮貌點。
是提醒,帶著警告。
南陽差點笑出聲來,既心疼尷尬的白奕辰,又佩服元安明目張胆的偏愛。
少年看見元安,眼睛有一點光,似是認出了她,是白天里同意他外帶咖啡的人。
「我晚上做課題研究做到了現在,就想著碰碰運氣過來剪頭,誰知道這條街都關店了。剛要離開,你們就出來了。所以,你們?」
「我們跟你一樣啊,也是過來碰碰運氣的,只不過我們人比較多。」元安站在最靠前,回應著他。
「我認識你們,竹安的服務員。」
南陽肯定,若他不是佔了賀竹這個名頭,她早就將他揍個千百遍了。他可能還想不到他的面前,都站了哪些人。
除了人類白奕辰,其他的可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位。就算作為人類,白奕辰也是佼佼者,他們稱之為,有錢人。
莫呈斜眉看她,像是不滿意這個稱呼,好歹也是征戰沙場備受愛戴的月神,豈能用服務員來稱呼。
元安擺手,解釋道,「沒有啦,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是因為店裡缺人,過來幫我忙的。」
少年歪嘴,哦了一聲,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大概有十秒左右,這條街恢復了詭異的安靜,誰都沒再開口說什麼。南陽受不了這種場面,往前走了幾步,說道:「既然這家店關門了,那我們就一起走吧,就不要在這乾耗著了。」
有人打破了尷尬,就有人順勢而為,白奕辰打頭在巷子的出口走去。冷言照舊小碎步跟著南陽,沒有路燈的街道依舊很黑。
習慣了跟元安持平走的莫呈,在步伐與那少年一致的時候,緩緩的後退了半步。處在了並排行走的元安賀竹右後側。
這一次,故意落後的南陽看的清清楚楚。
上一次跟他並肩,還是在小山頂看日落的時候。那時總覺得日子過得很慢,覺得人一生要很長很長。可後來才發現,再與他相見時,竟是千年後。
賀竹的側臉清楚的映在元安的瞳孔上,這一世的賀竹,皮膚很白,不似以前。
以前的賀竹麥色皮膚,在小山裡受過苦,走過滿是荊棘的山路,會在元安注視的時候看向她,現在的賀竹,沒有對上她的眼睛然後相視一笑。這讓元安有些失落。
街道盡頭,是一個十字路口,亮著路燈。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竹安應該是那邊吧。」賀竹站在紅綠燈下,指著右側道路,對元安說著。
元安點頭,將衣服裹緊了一點,在賀竹面前,她習慣性的弱勢一些。斂起了身內法力,被夜晚的寒風吹到了。
刑天跟在元安身邊多年,自是看得懂自家主人的動作。但無奈身上的外套不能當眾脫,就把莫呈的衣服拽下來,披到了元安身上。
莫呈欣然接受,看著自己的外套在她的身上,心裡燃起一絲歡喜。
一切被賀竹看在眼裡,看著元安的眼神有些閃躲,半晌,指了指十字路口的左側,「我家在這邊,那我就先走了。」
「哎,」元安在後喊,賀竹回頭。「下次見。」
滿臉的笑使他愣了幾秒,隨後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只是誰都沒有看到,少年的嘴角,有一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