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狡兔三窟
飯桌上的刑天拿著筷子正反覆琢磨該先吃哪個菜比較好，嘴裡還嘟嘟囔囔的，像是古代犯人行刑前縣令要說的罪詔。見賀竹他們來了，著急的擺手。「快快快，就差你們兩個了，吃飯都不積極。」
先洗過手的賀竹坐到元安旁邊，身前已經有了元安親自盛好的米飯。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問道：「我聽刑天說你最愛吃紅燒肉，怎麼沒有啊。」
「因為我不會啊。」元安笑。
因為，我只吃你做的。
家裡平時只有元安刑天跟齊冉三人，所以用來吃飯的椅子只有三把，今天是第一次家裡有這麼多人，算來算去還是少了一把。后從洗手間出來的莫呈很自覺的將客廳較高的圓椅子搬了過去，坐在了刑天旁邊。
拿起筷子先扒拉了幾口飯，一邊吞一邊回應著最開始刑天的那句話。
「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跟個餓死鬼似的。」
餓死鬼三個字一出，元安跟刑天二人同時愣住。莫呈略微尷尬，手上的動作也停住。這三個字在元安面前是說不得的，這是莫呈跟刑天私下做的一個約定。餓死鬼是當年賀竹經常喊元安的，也是在吃賀竹親手做的飯時常常叫的。對她來說，跟提賀竹並無區別。
刑天瞪著莫呈，在怪他怎麼就給忘了。
賀竹發現氣氛有些不對，「怎麼了？」
剛剛低著頭的元安揚起笑臉，「沒事，我們繼續吃吧。」
其後，便是很平靜的一頓飯。
外面天色已晚，賀竹跟莫呈相繼離開，刑天也早早睡下了。七代跟元安道別後也離開。
約一個小時后，手機亮起，是賀竹發來的消息。
『已到家，謝謝今日款待，明天見。』
手機屏幕映出元安的臉，溢於言表的開心。『不客氣，明天見。』
在人間許多年，元安最喜歡的就是坐這裡的公共汽車。靠在窗邊，看著急速駛過的車輛跟漫步的人群。生活的氣息最盛，幾百年前的長安，應也是如此吧。
雖已深秋，但天氣依舊很好，還沒正午太陽便已很勤奮的掛在了空中。約好在遊樂場門口見，元安早早收拾好出了門。
原是為了培養感情才答應，心裡總有些覺得幼稚。但站在遊樂場門口時，元安想起了從前看過的話本子，每逢燈節，街上都是嬉戲玩鬧的孩童跟情侶，手中或拿著糖人，或拿著花燈走向湖邊。就像此時，遊樂場里除了孩子便是情侶，孩子也好，情侶也好，都拿著棉花糖跟氣球。
元安喜歡熱鬧，站在門口僅是看著就很歡喜。
大約兩三分鐘后，賀竹出現了，從遊樂場裡面走出來。太陽直衝著元安，讓她有些看不清賀竹的臉，只看到逆光的他手裡拿著的東西。
離著一米，賀竹將手中各色的氣球遞出去，「那邊有好多人在買，我覺得你應該喜歡吧，我看好多女生都喜歡。」
同以前一樣，賀竹高她一個頭，元安不矮，卻只到他肩膀。
他擋住了刺眼的陽光，眼睛凝視著她。
元安沒接，搖頭回他，「我不喜歡，但我喜歡拿著它向我走來的你。」
賀竹笑，拉起她的手，說：「我們進去吧。」
那天，天氣好的有些異常，也許是因為心情好，也許是因為他在身邊。反正一切都是剛剛好。
昨晚七代臨走前問她，你為什麼不直接喚醒他的記憶啊，這樣不是更省力氣跟時間嗎。
「其實如果是剛剛失去他不久，那我一定會這樣做，但我已經等了他一千年，我已經設想了無數次讓他記起我的方式跟過程，最後發現，讓他慢慢的接觸我，認識我，然後再記起我。我們的感情是慢慢生成的，所以現在也要慢慢的。」元安如是回道。
若不是莫呈的電話，那天的元安一定是無比開心。也一定會跟賀竹單獨待上一整天。
郊外發現了兔妖的蹤跡。
說實話，要是其他妖，她指定不會著急趕去。
兔妖是元安跟刑天一直調查的對象。行蹤不定，難以追尋，且有能力強大的背後人。她傷了人類，逃匿在西安的某處。就連元安都找不到。怕就怕是妖族又要掀起什麼波瀾。
元安到時，鎮妖所眾人加上刑天正圍著一個小洞望來望去。女生們都站著彎著腰，而莫呈為首的男生們則跪在地上，眯著眼睛向洞里瞅。
「月神，這樣能看到嗎？」刑天憨憨的聲音響起。
「噓，你小心點，別打草驚蛇。」白奕辰捂住他的嘴。
莫呈輕聲道：「我用神力探過了，這個洞很小，不可能沒有。」
「咳咳！」賀竹假咳一聲。眾人一齊后看。
「主人。」刑天跑過去，站在元安身旁。
元安倚靠著樹，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見他們都停下了，說道：「怎麼了？繼續啊各位。」
跪著的莫呈跟白奕辰略顯尷尬，賀竹輕笑了一聲。
「既然都來了，那就抓緊看看吧。」站起來撣撣土，一點不介意被元安隱晦嘲笑的莫呈道。
元安歪頭，假裝不解，「鼎鼎大名的月神，洞有多大都能探出來，怎麼就探不出裡面沒有你們要找的兔妖呢？」
「不可能！我們都親眼看到那隻兔子鑽進去了。」冷言驚訝道。
「在場的可都是神，連一隻兔子都弄不出來，說出去誰信啊。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裡面什麼也沒有。」洞口很小，洞內空間也不大，元安一揮手，裡面一覽無餘，除了雜草跟幾窩死老鼠，什麼都沒有。「狡兔三窟，怎能真的屈於這裡。這麼高級的障眼法，難怪你們都識破不了。如果不是我頭腦清楚，想來也會跟你們一樣被騙。」
「那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了。」雎慕長舒一口氣。
「不一定。」一直悶聲未開口的賀竹突然說道。自從認識他，所有人都拿他當一個凡人，雖然他就是。但跟對白奕辰不同，這個賀竹未接觸過任何奇異事件。自然也覺得他什麼都不懂。
他的發言使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以至於沒人接話。打破沉寂還是需要自己。
「啊，我是想說，你們剛剛不是說親眼看見了嗎，這麼短時間應該跑不遠吧。」
元安收回在賀竹身上的目光，蹲下查看了兔妖妖力殘留。「他說的沒錯，那個兔子跑不遠。我也在四周布了結界，我們分開找一下吧。不要走太遠，半個時辰之後在這裡集合。」
莫呈點頭，「南陽，你帶著冷言雎慕和白奕辰去那邊找一下。」手指了一個方向後，南陽轉身離開。
「等一下，雎慕跟我們一起吧，刑天。」元安示意刑天，刑天明白。隨著南陽他們的方向走去。
雎慕愣了一瞬，沒懂元安的意思，但也不好拒絕。默默跟著他們。
「兔妖詭計多端，大家都小心點。」
元安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警惕起來，法力盛出隨時準備攻擊。
離老鼠洞五百米處的時候，賀竹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音，下意識的望向元安，同時莫呈也察覺到。
「有妖氣。」雎慕小心翼翼的說道。
莫呈點頭，向聲源處挪動著腳步。
發出聲音的是一堆長滿青苔的石頭，石頭自然落成帳篷一般的形狀，裡面是空的，正好可以藏下一隻兔子。
幾人腳步輕聲慢慢走近，形成合圍之勢。
元安用手擺出三二一，示意他們數三個數打散石頭，繼而抓住裡面的東西。
只是還未等到其他人準備好，雎慕早已自作主張開始了行動。石頭被打散的同時，從裡面竄出一團黑光就要逃走。
幸虧元安眼疾手快，變出一張網將其降住，摔到地上。裡面的東西被摔疼，大叫著哎呦。
黑氣散去后，地上那一小團輕微抖動的變成了十幾歲模樣的少年。穿著綠色的衣服，臉上還有些黑斑。可能是妖身還未褪乾淨，近看有些嚇人。
「怎麼是你？」元安皺著眉驚訝道。「這都快冬天了，你還不準備冬眠啊。」
「妖，，，妖神大人，小的有禮了。」那少年弓著身，畢恭畢敬的向著元安說道：「小的已經修成人身，不需要冬眠了。」
「青蛙精？」賀竹捂著嘴疑問。
青蛙精身上的味道著實難聞，剛剛石頭被掀起時他就聞到了，現在湊近了更濃郁了。
元安也被嗆到受不了，「綠喜，你剛做什麼了，這麼難聞。」
叫做綠喜的少年將剛剛容身的地方清掃了一下，裡面的東西暴露出來。莫呈只看了一眼便沒忍住，跑出幾米遠吐了好幾趟。
攤在地上的蛆蟲有的沒死透還在蠕動，有的已經被吃了一半后流出白色膿水，糾纏在一起又噁心又難聞。就連定力十足的賀竹也差點沒吐出來。
「你就吃這個？」雎慕使勁捂著嘴，生怕下一秒這東西就會鑽進自己的肚子里。
綠喜腆著笑臉，「現在西安市裡哪兒還有這個啊，就是出來嘗嘗野味。這不就被妖神大人碰到了嗎。」
「你先收拾收拾，我有事情問你。」元安用手扇動著自己臉部前的空氣，讓難聞的氣味盡量不那麼沖鼻。
綠喜點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徹底清理了剩下的蛆蟲，其實也就是全部塞進了嘴裡。看到他徒手抓起來全部吃掉的動作，雎慕再也忍不住，扶著一棵樹狂吐起來。而這一幕也正好被吐到肚子里沒有任何東西返回的莫呈看到，瞬間轉身蹲下繼續吐，就連胃裡的酸水也快吐盡了。
「妖神大人，您有何事？」吃完還不忘抹抹嘴，綠喜是真的做到了珍惜糧食。
元安稍微側了點頭，不想聞到他嘴裡蛆蟲味道的殘留。「你有沒有見到過一隻兔子，或者，一個兔妖。」
「我也是頭次來這裡，並未見到任何其他妖，更別說兔子了。」
「別的奇怪的人也沒見過嗎？」賀竹左手攥拳，搭在鼻子下面。
綠喜歪頭仔細回憶，片刻，像想起什麼猛然說道：「好像有一個神籍的人來過。」
莫呈好不容易緩過來，聽到綠喜的話，站起身來。「神籍？！」
「嗯。」綠喜點頭。
元安眯眼，有些懷疑。「你一個剛剛修成人形的青蛙精，怎麼會辨別神籍。」
「小的不敢騙您，那人自稱是神籍。我前幾天來這裡尋找食物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聽聲音是男的。他說什麼我可是神，這些小事不需要我親自來做吧。嗯對，就是這樣。」綠喜非常誠懇的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元安明白也問不出什麼了，「你繼續吧，我們走了。」
返回集合地的路上，賀竹跟莫呈心思都很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剛剛綠喜口中那神籍之人。
「賀竹？」元安輕喚道。
賀竹回應：「嗯？」
「剛剛，沒嚇到你吧。」
「奧。沒事。」賀竹無所謂的笑：「你怎麼會認識青蛙精啊。」
元安背著手，「我在人間遊盪這麼多年，認識些妖怪不奇怪，綠喜是我從一個蟒蛇妖口中救下來的，當時他還是一個只會說話的小青蛙呢。」
賀竹笑，過會神情嚴肅，「你辛苦了。」
他說，你辛苦了。這是在心疼我嗎？元安欣慰，搖搖頭，繼續跟他並肩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