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清醒
宋武害怕了,「母親,你別聽他一派胡言,他這是在裝神弄鬼。」
老夫人正要說些什麼,老三的聲音卻傳了進來,「是不是裝神弄鬼,也要看了人才知道。」
聽聞這聲音,就連老夫人都不禁一凜,感覺頭疼的毛病又要犯了。
宋三爺面無表情,進來之後先是冷冷掃了宋武一眼。
宋武瑟縮了下,幾個兄弟中,只有老三上過戰場,久經沙場之人無形之中帶有一股煞氣,讓人心生懼怕。
三爺的後面竟跟著世子李子莫,沖宋諭眨了眨眼。
玉錦走在最後面,旁邊押著一個戴頭套之人,走進來后,便把那人的頭套拿了下來,不是賴管家還能是誰!
宋武面如死灰,嘴裡念叨,「這不可能。」
老夫人更是驚的差點暈倒,「你,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賴管家忙跪倒在地,哭訴,「老夫人,你要給小人做主啊,小人沒有偷東西,更沒有畏罪自殺,是有人要除掉小人故意栽贓到小人身上的。」
老夫人半天沒回過神來,目光震驚地看向大兒子宋武。
宋武忙跪倒在地,「這些都跟兒子沒關係,是他們串通在一起合夥陷害我。」
宋三爺冷哼了聲,「大哥撇的是不是太早了些,賴管家可還沒說是你乾的呢。」
宋武太過恐懼以至於亂了陣腳,額頭的冷汗直往下淌,只能梗著脖子嚷道:「這還用說嗎?明眼人都知道你們是沖著我來的。」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夫人有些語無倫次,原本是要遣送那小子回老家的,怎麼也沒想到會演變成現在這種局面。
宋諭說,「我是在池塘里把賴管家救上來的,他說有人要害他,我就先把他藏了起來,本想跟祖母說這事的,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就先被人給告了一狀。」
賴管家磕了頭,「回老夫人,指使小人挑釁諭少爺的就是大爺,拿為小兒看病做要挾,小人不得不答應,回來之後大爺怕暴露,就把我打暈丟到了河裡,做成畏罪自殺的假象,多虧遇到諭少爺的侍女,把小人從水裡救了上來,否則就要含冤而死了。」
「你這是污衊。」宋武拿劍就要去捅賴管家,試圖毀滅證據,還沒碰到人,就被宋三爺攥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自打刺殺之後,宋諭就一直命人看著賴管家,那人把賴管家沉到河裡,看到沒人浮上來就離開了,殊不知暗中看著的人,早潛到水裡把人救出去了。
宋諭說,「是不是污衊,一查便知。」
宋武嚇的直哆嗦,跪爬到老夫人跟前,抱住腿,大呼冤枉。
「小人若有一句假話,必遭天打五雷轟。」賴管家頭磕的砰砰響,「老夫人若不信,可以讓官府的人過來查,小人若有一句假話,就讓他們把我亂棍打死。」
聽到官府,宋武臉慘白的可怕。
大家的目光就都放到了老夫人身上,這事再簡單不過,誰是誰非一查便知,可是老夫人卻說出了驚人之語,「故意挑釁或許有此事,但殺人他是不敢的,我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裡面或許有什麼誤會,儘管人不是你殺的,但你也要好好思過,這個家大房暫時不要管了,沒什麼事就都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要先去歇著。」
殺人,家族內鬥,如此嚴重的事,就以一句不可能就遮掩過去了,只是罷免了管家權這種不痛不癢的事,宋三爺氣的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桌子應聲而裂。
宋武看到臉色煞白,生怕拳頭落在自己身上,爬起來就往外跑。
李子莫真是大開了眼界,「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敢相信,這也太……」
反倒是宋諭表現的最為淡定,李子莫不禁好奇,「你就不生氣?」
宋三爺也看過來。
對於這個結果,宋諭並不意外,「祖母不可能為了一個下人,讓大伯污名坐實的,至於我,她本就不喜歡,如何就更不重要了。」
分析的可真夠透徹的,李子莫不由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世子怎麼在這兒?」宋諭詢問。
「我來是看望姑母的,不想剛進府,就看到你的侍女壓著人,就跟著過來了。」
李子莫去看望姑母,宋諭和父親去了書房。
書房內好一陣寂靜,父子兩誰都沒有開口。
「你一直讓人跟著賴管家?」不是問話,幾乎是肯定。
宋諭沒有否認,「我回來的第一晚就遇到了刺殺。」
三爺猛地看過來,上下打量她一番,不無責怪,「你怎麼不吭聲?」
宋諭垂下眼帘,「不知道什麼人乾的,便沒說。」
「那現在知道什麼人了?」三爺盯著她。
「只是懷疑。」宋諭抬頭看向父親,「我懷疑一年前的捅人事件也是有人背後作祟。」
三爺瞪圓了眼睛,沉默好一陣,才說:「我給你多派幾個人。」
宋諭說,「不用,我身邊的玉錦身手倒還可以。」
「再如何也畢竟只是一個人。」三爺不放心。
「她還有一個弟弟,現跟著師傅,過不多久也會回來,有他們姐弟兩人,足夠護我周全了。」
見她堅持,三爺也沒再勉強,嘆了聲氣,「瑩瑩的病你母親已經跟我說了,之前的確是有中過毒,不過後來醫好了,我就沒當回事,誰知卻……」懊悔地一拳砸在了牆上。
宋諭忙勸說,「父親不用太過自責,妹妹的病並不是不能治。」
「是啊,還好不晚。」三爺欣慰看向她,「看來這一年你跟你師傅學了不少東西,之前我還猶豫該不該讓你接觸那邊的人,我總覺得自己能護你周全,可不想……」
那邊的人?宋諭雖然訝異,可也沒繼續追問,「是,這一年師傅的確教了我很多。」有個這個師傅,倒是可以把一切都推在他身上。
三爺問他,「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春闈馬上就要到了,我想下場試試。」
三爺很意外,「你之前可沒這想法?」
別說小宋諭沒這想法,她之前也沒這想法。
上輩子宋諭沒過過幾天好日子,自小父母雙亡,與弟弟相依為命,好不容易把自己和弟弟拉扯大了,緊接著又開始辛苦工作,等事業有成,卻發現自己得了絕症,所以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像上輩子那樣,她要有錢有閑有美人。
可是經過這一年的生活,讓她明白她這想法有多天真,這裡畢竟不同於他們那個世界,想要實現這些你首先要有命,而她這個身份,要想有命,就要拿到更多的話語權。
「出去的這一年,我學到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知道自己以前太任性,太自以為是,太目光短淺了。」
「可你畢竟是……你安安穩穩地活著,沒人會怪你。」
「可我不能一輩子躲在你和母親的羽翼下,我以這個身份活著,就要做些符合這個身份的事。」宋諭說。
三爺嘆了聲氣,「你自己要想好。」
父子兩又說了會兒話,宋諭便告辭離開了。
望著她的背影,三爺久久沒法回神,這孩子不止懂事了,感覺整個人都變了,就像一把塵封日久的刀,終於要開封了。
是啊,那人的孩子,又豈能是平庸之人?!
六皇子還在執著找人,正憑著記憶描摹那人的畫,只是他這雙手拿刀劍行,拿畫筆卻是不行的,坐了大半天也沒畫出一筆來。
扭頭看到李子莫打從進府就一直神不守舍的,連茶水溢出來都沒發覺,就更加的煩躁不安,「你幹什麼?把我的畫都弄濕了,要發獃回你自己家發獃去。」
「就一個墨點這還叫畫?」李子莫望了眼畫紙,不由嗤笑了聲。
六皇子面紅耳赤,抄起那張一個墨點的畫,揉成一團朝他丟過去,「要你管。」
「我也沒想管。」李子莫扭過頭,繼續發獃。
平常只要這人在定聒噪個沒完,可今天卻是反常,不禁關心道:「你這是怎麼了?那裡不舒服嗎?」
「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京城有名的才俊,還有你想不明白的事?」六皇子譏諷了句。
李子莫像沒聽到他的譏諷,若有所思地說,「我昨天去了姑母家,剛好碰到他們府中有事。」
六皇子重新鋪好紙,邊沾墨邊隨口問,「什麼事?」
李子莫邊把那天發生的事說了遍,最後不無感慨,「我是越發看不透我這表弟了,宋家大爺本想把他趕出去,到最後人也沒趕走自己卻弄了一身騷,這人不簡單,在瀾月樓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我覺得你應該跟他認識下。」
李子莫總想為好友拉攏人才,在他眼裡,宋諭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過是個心機深沉的人罷了。」六皇子的心思全在畫上,並沒注意李子莫到底說了什麼。
「什麼心機深沉?這叫謀略,你見了他就明白我的感覺了,一切都胸有成竹,不管是老夫人還是宋家老大,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若有這樣的人在身邊,還愁什麼事不成?」
「你想成什麼事?」
接受到六皇子警告的眼神,李子莫忙改口,「我是說這是一個很值得交往的人……」吧啦吧啦說個沒完,六皇子腦中唯一的那點靈感也被他聒噪沒了,這人的脾性他太了解了,若是不答應他,他能天天跑過來在你耳邊聒噪,想讓自己清凈,六皇子只得答應了他。
「那就後天。」李子莫生怕他反悔,立馬拍板決定。
「後天不行,後天我有事。」六皇子說。
「你能有什麼事?不會又得到了消息去尋人吧?那些都是騙錢的,被騙多少次了,怎麼就不長記性呢?」李子莫恨鐵不成鋼地數落。
「若萬一是真的,恰好被我疏忽,那不後悔莫及。」
李子莫看著他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