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自家兒子和別人家兒子
左右侍衛已經按住了宋諭,等著皇上接下來的旨意,只要皇上開口,他們立馬帶這人下去處理掉,可左等右等,皇上卻再也沒有發出一聲,朝上偷窺了下,發現皇上一臉獃滯,侍衛兩人面面相覷,都不清楚眼下是個什麼情況,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
「皇上……」侍衛提醒了聲,「屬下這就把他殺了?」
皇上這才回過神來,喃喃了句,「殺了?」
「是。」兩人拉著人就要往外走,皇上卻突然喊住,「慢著。」
侍衛停了下來,「皇上還有何吩咐?」
「朕,朕……」看著那張神似的臉后,他怎麼可能下得了命令?可又不好反悔,否則皇上威信何在?
正騎虎難下之際,門口響起了喧嘩聲。
「外面什麼事?」皇上猛地鬆了口氣,幾乎迫不及待地問,恨不得外面的事越大越好。
一個太監稟報,「是六皇子,要過來見皇上,外面的人不放他進來,六皇子就……」
「就怎樣?」
皇上面上無表情,心裡卻詫異的很,這個小子,除了必要的場合之外,是從來不主動見他的,在一眾皇子中,資質最低,脾氣卻最倔,再加上他生母的異族身份,皇上就更加的不喜,但好在他有自知之明,不爭不搶,老實安分,這是讓他唯一滿意的一點了。
「就要硬闖。」六皇子一向不受寵,生怕皇上責罰,那太監忙又說,「或許六皇子應該有急事才會如此……」
無故闖宮,這可是死罪,尤其還是不怎麼受寵的六皇子,那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兒去。
眼看暴風雨就要來臨,卻聽皇上說,「讓他進來。」
太監愣了一下。
「讓他進來,你磨蹭什麼呢?」皇上很不耐煩。
其實根本不用太監傳喚,六皇子已經闖了進來,先看了眼被押著的宋諭,接著近前施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規矩都不懂嗎?」皇上冷著臉,「這麼急找朕到底有什麼事?」
「兒臣是為他來……」六皇子邊說邊掃了眼宋諭。
皇上乾咳了聲,「你為他求情來的?」
六皇子再次跪倒在地,「是的,父皇,還請父皇饒他一命。」
「你知道他犯了什麼罪你就替他求情?」
「兒臣不知。」六皇子回。
皇上冷笑了兩聲,「不知是何罪,你就過來求情,這話是該從一個皇子口中說出來的嗎?即使他犯了滔天大罪你也要求情嗎?」如此愚笨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種?跟旁邊定遠侯家的那個小子一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想到這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是。」六皇子毫無遲疑,「兒臣不能不來,他是兒臣的救命恩人,無論是什麼罪,兒臣都願替他承擔。」
「救命恩人?」皇上不禁一愣,這倒是讓他沒想到的,「就是那個你回來之後一直在尋找的人?」
「是。」六皇子說,「若不是他,兒臣早死了。」
「就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怎麼可能救你?」瞥著宋諭瘦弱的小身板,皇上很是懷疑。
六皇子語氣悲痛,「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很是康健,之所以這樣全是因為救我所賜,父皇要責罰就責罰兒臣吧。」
這話倒正中皇上下懷,不過面上還是遲疑了好一會兒,「雖然愚笨,倒不失仁義,搭救皇子有功,這麼說的話,無論你有什麼錯,都斷不能懲罰你了,罷了,看在六皇子的份上,這事就算了。」
兩人趕緊謝恩。
六皇子或許是真心感謝,可宋諭嘴上雖然說著謝恩的話,心裡卻是把皇上罵的體無完膚,狗皇帝就是個蠻不講理毫無人性的暴君。
兩人退下后,皇上走下了階梯,來到了殿門,遠處自己那個兒子正在小心翼翼攙扶著那孩子往宮外走。
孫讓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同樣凝望著那邊。
「你看到那孩子了吧?」皇上冷不丁開口。
孫讓遲疑了下,「是。」
「怎麼會有那麼相像的人呢?」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孫讓只能說。
皇上嘆了口氣,「若不是個男子,朕都要以為是她的孩子了。」
「公主已經賓天。」孫讓嘆氣。
「是啊,朕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們娘兩冷冰冰的屍體。」皇上惡狠狠地說,握住門框的手幾乎嵌進裡面。
「還請皇上節哀,這隻能說是容妃和公主的命。」孫讓勸慰。
「這不是命,若不是那些人,他們娘兩不會死,會好好地陪伴朕。」皇上咬著牙,「若是剛才朕殺了那小子,你會如何想?」
孫讓卻笑道:「皇上不會的。」
皇上哼了一聲,「若不是六皇子,他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孫讓依舊笑著,「即使沒有六皇子,皇上也不會殺他。」
皇上回頭瞪他一眼,沒有吭聲,過了會兒,又說:「仔細想想的話,這小子除了眼睛,輪廓有些像,其實並沒那兒像,她不管如何都意志堅定,有自己的原則,可這小子不同,圓滑奸詐,不斷試探朕的底線,見試探不過就露出鋒利的獠牙。」
想到袖子里的銀票,孫讓也不由笑了,「這樣的人才適合生存,過剛易折。」
皇上又冷哼了聲,「這叫適合生存?他是自以為是,膽大包天,若不是,他今天就……」死字還是沒有說出口。
孫讓猶疑了下,「老奴聽說他要下場,若是考中,那皇上是……」
「你覺得他有那本事?」
孫讓說:「其實下不下場都沒什麼,光憑這份心智就足夠了。」
「你是在替他求官?」皇上一個冷冽的眼神掃過來,孫讓忙跪倒在地。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懷念容主子,看到一個跟她相像的人難免會心生憐惜,主子知道,奴才的命可是容主子救的。」
「罷了,起來吧。」皇上嘆了聲氣,「朕又何嘗不懷念,十七年了,發生過的事彷彿還在昨天,從來不曾過去。」
一直走到宮外,六皇子都沒放開宋諭的手,直到現在他都還心有餘悸,幾乎差一點兩人又要陰陽兩隔,等在外面的宋家三爺看到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若不是礙著這是位皇子,早把他的手給剁下來了。
宋諭察覺到父親的表情,這才把手從六皇子的手中抽了出來,她沒覺得有什麼,在過去這人痛的受不了的時候,就會一直拉著她的手,支撐不住的時候也會躺在她懷裡,自己把他當弟弟並沒覺得有什麼。
可是父親看到未必會這麼想,這才放開來。
宋武要向六皇子行禮。
這人是義兄的父親,六皇子那敢受禮,忙扶住了。
宋武繼續堅持,「禮不可失。」
六皇子卻扶住不讓人跪,「萬萬使不得。」
看不下去的宋諭說:「父親就起來吧,這是我在外認的義弟,他不會受你的禮的。」
「義弟?」宋征遠目瞪口呆,扭頭看向宋諭。
宋諭便把兩人的淵源簡單說了下,宋家三爺這才知道女兒受傷是因為眼前這小子,想發作可又不能發作,人家是皇子殿下,只能幹生氣。
氣了一會兒,暗自嘆息了聲,居然認作弟弟,這是什麼緣分?
不過,宋諭倒是多看了父親一眼,皇上要處理掉自己,她不信父親不知道,可父親竟然就這麼讓她去了,這太反常了,就好像一早就知道皇上不會殺她似的,接著宋諭又覺得自己這想法太荒謬了,父親怎麼可能提前知道?
宋諭父子進宮后,侯府里的人都人心惶惶,當然,他們不是擔心宋諭的生死,他們擔心的是殃侯府,甚至很多人都巴不得宋諭就此死在宮裡,不要再回來。
宋諭從宮裡出來后,打探消息的人也迅速把消息傳回府里。
侯府的人全都瞠目結舌,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能安然無恙走出皇宮,尤其是老夫人,呆那老半天,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宋諭讓父親先離開,自己上了六皇子的馬車。
「你還沒說讓我做什麼?」
「等去到就知道了,怎麼?還怕我把你賣了不成?」宋諭調侃他。
六皇子在他手心捏了下,以示不滿。
等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宋諭說:「放心吧,不會讓你上刀山也不會讓你下火海的,不過是想借你的身份見見我那牢中的大伯而已。」
六皇子眉頭緊皺,「見他做什麼?他把你害的那麼慘。」
宋諭嘆了口氣,「有些話還是要當面問問他的。」就比如那些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