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6章 叫陣
烏馱城既然是假的,那麽隙自然也真不了。宗鱗這是親手將沙度烈的王都守軍送進了敵人的陷阱裏去!
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心如刀戳,一口熱血悶在肚子裏噴不出來,隻能黯自神傷。
暗中這人算準了蠻軍一路上經過了爭鬥和損傷,再回到烏馱城一定更容易放下心防。這也是人的通性,更不要蠻人從陌生的世界回到了相對熟悉的烏馱城,那種鬆一口氣和不設防的心態會讓他們對幻境中細的破綻視而不見。
宗鱗目光閃動,想起一事,忽然大步往後奔去。
百十丈外,有個身影正對著廢墟呆立不動。
他一把扣住這人肩膀,強行轉了回來,厲聲道:“這是怎回事!”
這個人,正是方才向他報備的軍官。如果不是這家夥對答如流,不定宗鱗還能早一步發現破綻,減少己方損失。暗中那對手能將幻陣布得活靈活現,卻不可能在裏麵平添出活蹦亂跳的人來。宗鱗更是篤定自己絕不可能錯認一個大活人。要知道活人有心跳、有脈搏,甚至聖人境耳裏還能聽到對方血液流動的聲音,他就不信對方造假能造到這樣以假亂真的地步。
這軍官現下卻是滿麵迷茫之色,怔怔道:“大人,我,我也不知自己怎會在這裏。”
宗鱗一下捏斷了他的鎖骨,在他的慘呼聲中森然道:“清楚,否則我讓你受遍軍中十五刑!”
蠻人軍中刑罰,由輕到重共分十五個等級,最輕者也是鞭笞十記,最重嘛……據混元境都不一定熬得過去。相比之下,被捏斷鎖骨的痛苦就不算什麽了,這軍官打了個寒噤,強忍痛楚道:“我隻記得您帶兵離開後,我到城樓上巡了一遍,然後……就有些迷糊了。再睜眼,我就已經站在這裏了。我,我到現在也不知這裏是甚地方。”
話音未落,宗鱗就“喀啦”一聲扭斷了他的脖子,一把將這人的屍首扔出去數丈遠,這才森森罵了一聲:“廢物!”
事到如今,他怎不明白這軍官九成是被控製了心神,而後被幕後人派來穩住他,轉移他的注意力。這是整個幻境中唯一的真貨,以假摻真,更容易致人上當。話到底,問題還是出在宗鱗身上,以聖人境的實力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發覺這裏的異常,甚至都沒有多看城門上的巡衛幾眼,否則現在大概又是另一種結局了。
宗鱗帶兵百年,蠻人的陣法奇兵不知道見過多少,這般詭譎難測的對手真真不多見,這般大虧真真不多吃!
哪怕處於暴怒之中,他腦海中也能自發分析出兩點:首先,曹牧大巫凶的遲遲未歸,不定也跟這人有關係,那麽這人的實力隻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可是從另一方麵來,自己這支隊伍當中境界最高的就是聖人境,暗中這人卻不正麵攖其鋒芒,隻施展這樣的陰謀詭計,可見其實力尚未達到可以橫掃整支軍隊的境界。
這兩點起來甚是矛盾,但是宗鱗卻是毫不猶豫地選信了後一點。
這是他身為聖人境的直覺。
最重要的是,烏馱城幻象分明是不久前才製造出來的,可見這人本身就隱在隊伍附近,暗中施展、從未走遠!
他損失了大半兵力,竟連對手的麵都未見著。這樣的奇恥大辱,教他怎能生咽下去?
他將蜚矛等兩名混元境招到跟前,叮囑道:“帶著剩下的人,回援王都。”大局為重,他沒忘了特木罕的心靈傳輸,回援王都一直是最高指令。現在幻象已經破去,回程的路就顯現出來。順著道兒走,很快就能趕回真正的烏馱城,從隙穿回沙度烈王都。
蜚矛微驚:“大人,您……?”
宗鱗的怒氣已經收斂,一臉凝重:“王命高於一切,你們走,我墊後!”
蜚矛跟在他身邊多年,明白他的脾性,這時就猛一點頭:“您心,祝您手到擒來!”招呼同伴,領著餘下的兩萬人大步踏上了回程路。
大人要以身為餌,將暗中的對手釣出來,給他們爭取更多時間!他們又怎能辜負了?
宗鱗躍到就近的樹冠上,望著大隊人馬漸行漸遠。這時空群星閃爍,山穀中的林木明顯沒有先前濃密了。他望見自己的人馬取直線遠行,這才放下了心:看來幻陣的確已經破除,他們不會再遇上麻煩了。
他跳下大樹,走到自己神通炙燒出來的荒土邊緣,將長刀插在地上,一聲長嘯:“出來!我刀下不斬藏頭鼠輩!”
不將這人揪出來,他下半世都會寢食難安。不僅是自己被戲耍至此,甚至沙度烈三萬多人都被對方吞了去。若這是在戰場上折損的人手,他也摸摸鼻子認了,畢竟瓦罐不離井邊破。現在這情況卻分明是兵不血刃,對方連誑帶騙,就將這三萬餘精壯蠻人都變作了俘虜。
如果不找出對手,戰而勝之,救回自己的部下,卻叫他怎麽能向特木罕交代?再都是這個境界的高手,但凡對方還要顧及一點尊嚴,被他這樣叫囂都不該再隱匿不出。
果然,嘯聲還回蕩在山穀中,他驀地心有所感,忽然轉身,抬頭凝目。
就在他方才躍下來的那棵大樹,不知何時,婆挲枝葉間掩映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她全身都隱在黑暗之中,僅一隻手輕扶樹幹,被葉片間漏下來的星光照個正著。粗糙的樹皮更襯得這一隻纖纖素手軟膩瑩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就,竟連在黑暗中都是葳蕤自生光,望之悅目。
女人?能修煉至聖人境,宗鱗的心思當然遠不似外表那般粗豪,這時微一凝神就明白了,沉聲道:“寧閑?”
烏馱城的齊老太婆信仰的是隱流妖王“玄娘娘”,連城外西山上的金樹幻影都與玄娘娘有關,甚至曹牧都追了出去。這時候他再猜不出眼前這女子的身份,也真不用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