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1章 救不得
神王還以為，巴蛇對她終是不同的。他心底都要泛出冷笑了，可是時間領域剛剛收起來的那一瞬間，眼前的景象陡然變了。
寧閑站立的那一片空地，現在不空了：
它被龐大的蛇軀占滿。
長變回原身，龐大的身軀如山巒，將她圍在了最中間。
神箭離她僅一尺之遠，原本時間流速一旦恢複正常就會幹脆俐落地穿顱而過，以長的本事都救援不及，可是他變出原身同樣也不需要時間。巴蛇的原身太大了，足以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填滿他和她之間的距離。
他要拿自己的身軀，去擋住神王的箭鋒。
他不敢覷神王的力量，更是打起了十二分心神，巴蛇身軀上每一塊鱗片都泛著淡淡的金光，那光芒在蛇身水波一般流淌，如有實質。
這是強大罡氣凝成的保護層。有它相護，就連南明離火劍想穿透鱗片、傷及巴蛇血肉，恐怕都沒有那般容易。
這一番兔起鶻落，寧閑都看在眼裏，也知自己生死一線，隻不過她道行畢竟比這兩人差上不少，就連還手都為難得很。戰場的主題突然變作全憑實力、毫無花俏，她在這裏也建不得奇功，眼見長化出原身相護，寧閑腳底抹油，就要逃離戰場。
不是她不想與神境們共患難，而是她明白自己的斤兩，在這個神境戰場上隻會礙手礙腳而已，倒不如快些遁走，免去三位神境後顧之憂。
不過她身形方動，那支閃著電光的箭矢忽然自巴蛇身軀中穿出，帶出的血花還未飛濺開來，它就毫不停留也毫不地射進了她的腹！
“砰”，一聲脆響，電箭在她腹中還原為雷霆，一下子炸開！
這時，她身上才有幾色光芒閃過，那是護身符被打爆的跡象：在這驚一箭麵前，它們和紙糊的也差不了多少。
寧閑隻覺腹有一團劇痛炸開，從前受過的任何痛楚加在一起，居然都不及其萬一。
以她如今的耐受力，竟還撐不過半秒。
眼前一黑，一口鮮血還嗆在喉間，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在旁人看來，她就像斷線風箏一般輕飄飄落下，似是重量全無。
“不——！”
長大吼，震蕩四方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怒。
什麽大戰、什麽神王，這會兒統統被他拋在腦後。
他不假思索變回人形，一把接住妻子，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閑、閑！”他貼著她麵龐急急喚了兩聲，將手掌按在她腹部，立覺滿手濕黏。
他最在意的這個人緊閉雙目，傷口血如泉湧。
饒是長見慣生死，這會兒一顆心也墜入冰窖裏去，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神王箭下從無活口，這是自古以來的慣例，無論對手多麽強大。寧閑腦海裏的神樹古納圖就享受過那樣的待遇，在地心苟延殘喘數百年，最後依舊身死，隻留了魂魄進駐寧閑神國，不得已以另一種方式求生。
他的妻子，莫不是要步它的後塵？
長哪敢耽誤，神念飛快將她從頭到尾掃過一遍，莫頭發絲了，就是每滴血液的流向都看得一清二楚。
萬幸，她還有氣兒，神魂也依舊完整。但這樣的狀態，隻能稱作生機未絕。
她的傷，很重。
連他這麽一探之下，都覺心驚肉跳。
他這寶貝妻子一生經曆磨難無數，受過的重創卻唯有殞落白玉京那一回可與今次相比。
長顧不上自己胸口血流如注，飛快喂了她一顆保命丹，手掌用力壓住她的傷口，神力源源不絕渡過去，要助她調理紊亂的氣機。
他的手掌微微有些顫抖，卻不是由於神王射穿他的左胸之故。
這廂，虛泫與懷柔上人都從震驚中回複過來，飛身上前迎戰神王。
神王那一箭的威力，他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巴蛇的真身有多強大，多少神器都戳不破他一層油皮，戮神箭竟能射入至堅至韌的蛇皮、穿過他的血肉和筋骨，最後餘勁不休再度擊傷寧閑！
若非有巴蛇神軀那一擋，這丫頭怕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吧？
神王一箭，威力竟至於斯！
他二人活過的年頭都長，見識也遠超他人，這時如何不知神王道行大進，比起兩年前可不僅攀上了一個台階，他倆光是站在他麵前，都有高山仰止之感。
恐怕連撼神君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神王射出這一箭似乎也有些吃力，連呼吸都變得粗重。和長的怒氣勃發不同，他周身寒氣四溢，誰往他身邊一站，大概會以為自己來到了懷柔上人的地盤極北疆域。
他掃了長懷中的寧閑一眼，麵色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眼角卻有些發紅。
她沒死，但他能察覺到她氣若遊絲，剛被長抱住，嘴裏那口血就溢了出來，順著嘴角漫成一條細細的溪，滴滴答答淌到地上。
金色的血液被雪白的肌膚映襯，一下子格外刺眼。
但這本來就是他下的手，他對自己的力量了若指掌。神王手握神器“沉浮”，一槌將虛泫砸出百丈開外，冷笑道：“我若想她死，你根本救她不得。”
巴蛇是場中最強勁的對手，放倒他，剩下兩位神境都不足為慮。而神王太了解巴蛇的弱點了。
這個弱點，他自己原本也有的，那便是寧閑。
無論她是傷是死，都會擾亂巴蛇心境，打亂他戰鬥的節奏。神王就是要他知道，隻要自己出手，即便長使出渾身解數，也救她不得、也要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麵前隕落！
攻敵之必救，原就是兩強相爭最要緊之事。
不過是個女人！
虛泫分明看到“沉浮”運行的軌跡，卻偏偏半點兒都躲閃不及、招架不住。
弗之能避，弗之能禦。
在這瞬間，他甚至有個荒謬絕倫的念頭，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許多許多年前的渡劫時刻，麵對從而降、越發淩厲的雷。
作為渺生靈之一員，膽戰心驚，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