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 最終之戰(7)
竟有平常星力爆發的二、三百倍之多。
他不禁皺眉,東方七宿這是將過去五百年、未來五百年的份額都一股腦兒砸下來了?他更是感覺到星宿之力傳遞過程中,那一股奇特的絕決之意。
就好像東方七宿也和他一樣,打算破釜沉舟了。
他回頭,卻望見妻子閉著眼沐浴在星光中,俏美的麵龐上難得浮起愜意的神色。
對於星力,她的感受比起長更直觀也更敏銳,畢竟那是她神力的本源。
這一回星力爆發持續了足足有一刻鍾時間,東方的空才恢複正常。寧閑的麵色也跟著紅潤些許。
雖然內丹碎裂,但充沛的星力灌輸對她來依舊如同大補。
更重要的是,她和長心中都升起一點明悟:
未來三內,東方七宿的星力還會不定期地大爆發。
這點兒感悟就如同諭,星光寵兒不會錯認星辰傳遞給自己的訊息。
寧閑轉了轉眼珠子,心翼翼道:“還有幾次星力爆發,我得留在南贍部洲……”她正愁沒有借口留下呢,這不正好扯起虎皮當大旗?
長目不轉睛地盯住她,她眨著眼與他對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無辜。
這畢竟是她的機緣。長麵色陰沉沉地,一開口自帶低氣壓:“好,你留下,但要用好改顏丹。”
東方七宿早不亮晚不亮,偏偏在她將星力都賜予長的節骨眼兒上爆發,顯然是兩人的行為觸發了機。
無論是道還是星宿本身,看來都希望寧閑留下來。這妮子內丹盡碎,已重新變回凡人之身,可是為了南贍部洲鞠躬盡瘁,道還想要她做什麽?
這一點,長是極度不忿的。可是他強行將她送走,又怕斷了她的機緣——方才星力大作,他和寧閑分到的星力比率依舊是二比八左右。可見哪怕她已經失去修為,東方星宿卻沒有拋棄她。
原本她和乙木之力的緣份就是永生永世。
何況他心底也隱隱明白,將她送回華夏恐怕並不是最好的辦法。
神境的第六感強大,活到這份兒上了,他一向依從自己的本心行事。
“是!”她一把抱著丈夫的脖子,將自己埋在他懷中,“你、你自己心。若還是取不出鴻蒙元氣,也莫要勉強。大不了我們今後、今後……”
大不了今後韜光養晦,待長自行晉入真神之後再與神王一決高下。可是喉間哽住,不知怎地就是不出下文。她該要丈夫這百十年間東躲西藏,避著神王走嗎?
長緊緊摟著她,像是要將兩人揉為一體。良久,他才輕聲道:“放心。”
他督促寧閑服下改顏丹,變作了另一個普通女子模樣,才帶著她馭起神通,往最近的凡人聚集區飛去。
她現在已經沒有高來高去的本事了,他可不能將她一個人拋在野外。
金烏放下兩人的位置在巴蛇山脈以東三百七十裏,沿著大河再飛行三十裏,就能望見一個人類縣城,名為青石浦。
本地已在隱流界內,便是這樣一個地方也有寧遠商會的產業,除了前邊兒六個鋪麵的主樓外,還包括一排款待客商的酒樓飯莊。
縣城地處西南腹地,還未被戰火波及。街上行人如織,步履輕快,倒是方才東方七宿的異狀惹來凡人竊竊私議,各種揣測。
寧閑親臨自家地盤,卻不亮出身份,隻取出寧遠商會的令牌開了一間上房。
從現在起,見過她真容的人、知道她身份和下落的人,越少越好。
長不敢讓寧閑返回隱流,不敢讓她聯係寧遠商會,甚至不敢讓她會見任何熟人。
他要她從所有人視野中消失,如此,方能保她平安。
可笑罷?縱橫地數萬年、不怕地不怕的撼神君,終也有“不敢”。
剛進房間關上門,長就低頭咬住了她的櫻唇。
這個吻,如膠似漆。
從來沒人能從道試驗場的混沌中活著回來。他一向智珠在握不喜冒險,但這一回別無選擇。都富貴險中求,而修行又何嚐不是?
兩人心有靈犀,這個吻雖然香甜,寧閑卻真切無比地感受到丈夫的憤怒、堅定、沉著和果決。
於是她知道,他已經作好了準備,誌在必得。
長忽然放開了她。
寧閑但覺唇上有些冰涼,再睜眼時,房間裏除了自己之外就再沒別人了。
木窗開著,涼風撲麵而來,長已經走了。
後麵的路縱有再多艱難坎坷,他也必須大步前行,孤身一人。
寧閑呆立良久,才緩緩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熱水。
水很燙,端著杯子的手就有些兒發抖。
自從三百多年前踏上修行路以來,她的手從來幹燥而穩定,何曾這樣顫抖過?寧閑怔怔望著自己的虎口,忽然將杯子丟在地上,伏案大哭。
方才隻怕丈夫掛懷,她才強顏歡笑。神王那一箭搗爛的,豈止是她的內丹?她的尊嚴、她的自信、她的餘生,比這落地的瓷杯還要支離破碎。
三百年苦修、三百年爭鬥,三百年歡娛、三百年意氣風發,一朝盡化東流水!
她曾高踞雲端俯瞰眾生,而今滾落凡塵,又回到原點。
這麽多年的掙紮求存、苦心經營,到頭來莫不隻是個笑話?此刻隱流十五萬精銳麵臨神王威脅,神山之戰還有變數無窮,長則去了外世界的道試驗場,準備攫取鴻蒙元氣、衝擊真神之境。
南贍部洲上,眼看又要掀起新一輪腥風血雨。每個人都被無形的手牽動,為了勝負、存亡而奔波。
這一連串大事令人目不暇接,可她能有何為?
她的命運走到這裏,好像戛然而止,沒了下文。
如今她惟一能做的,不過是躲在這鄉下的客棧,趴在一張瘸腿的桌子上哭個昏地暗而已!
……
長運起神通,隻消跨出幾步就將青石浦甩在身後百裏。
再一晃,他就能遠遁千裏之外。然而此時有一陣風吹過,中間似是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哭泣聲。
他高大的身形驀地僵住,回望青石浦。
細微的哭聲像是從那裏傳來,待要凝神細辨,卻又什麽也聽不見了。
四野荒草淒淒,細細碎碎的蟲鳴狐嗥,聽起來都像哀婉悲慟。
長捏緊拳頭,金眸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思緒翻滾。可是他向來路望去最後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