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朝廷的便宜不佔白不佔
六子本來還覺得自己剛才接連四刀「一刀致命」的表現會讓劉三刀誇獎他兩句,誰知道劉三刀簡短几句評語的最後卻是把自己也罵了進去。可劉三刀話雖少卻一針見血的指出每個人的不足之處,這讓六子雖然尷尬卻又由衷佩服。三刀哥雖然這些年沒再行走江湖,可這眼力倒是一點不見衰退。其餘四人本來聽劉三刀說自己這不行那不行的挺憋屈,但最後六子也挨了罵心裡平衡不少,都一邊揉著「傷處」一邊靜下心來思索劉三刀給出的評語。
王義是太原王家的庶齣子弟,他沒按王家一貫的套路去讀書科舉,這五虎斷門刀也是請的晉中有名望的刀客傳授,只是他當初只學了半年刀法就走通門路去了南京北鎮撫司,之後都是自己練刀,這次隨任逍遙回太原之後他倒是去拜見過傳授他刀法的師父,師父給出的評價與劉三刀所說相差無幾,但只叫他多抽點時間好好練習,並不像劉三刀這樣給出具體辦法。雖然這辦法看上去好像兒戲一般。
陳薄的爺爺是晉中地區很有名望的江湖豪傑,本來老爺子是個「隱士」一樣的存在,但到了他這一代卻想著「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於是陳薄當年認識王義后便與他一起進了錦衣衛。只是他爺爺當年說他學藝未精,讓他出門在外少說話,多做事。尤其練功更要專心。可年輕人畢竟心浮氣躁,錦衣衛又是個多事的衙門。這家傳的武藝這三年來就沒怎麼好好練過,如今倒是被劉三刀一語點破。心下也是思量,陳家以武立身,自己現在卻是幾乎快要放下這立身的根本了。看來是該找機會回家一趟,跟爺爺好好請教請教了。
畢雲本來就是軍戶出身,從沒正經練過什麼刀法。倒是以前當大頭兵的時候一直操練的就是長槍,直到幾年前被調入錦衣衛隨身兵器換成了綉春刀這才跟軍中同僚請教過一些「刀法」。但用槍的習慣卻是怎麼改都改不了,臨陣總是用刺殺。偏偏刀比槍短,雖說他身體強健,動作敏捷,但武器不順手終歸讓一身本事打了折扣。拿了好幾年的綉春刀他還是不習慣怎麼用刀,於是畢雲趕緊趁著機會想讓劉三刀「多多指教」:「三刀哥,我自從軍便一直用槍,只這幾年入了錦衣衛才改用綉春刀。確實沒有好好練過,如今借大人的光有機會當面向您請教,還希望您不嫌棄我愚笨。教我真正用刀之術。」
丁天本身就是幾人中最矮的,身高五尺多不足六尺,便是放在大街上也是比一般成年男子矮上不少。當年學到這地趟刀還覺得這刀法與自己簡直就是天作之合,誰想到今日被劉三刀一頓數落。話雖然不好聽,可確實說中了自己多年來的弊病。丁天心中暗嘆,自己果然還是太在意身高了啊。一見畢雲那「虛心求教」的樣子也明白自家大人讓四人今天來這的目的就是讓劉三刀教他們「刀法」,也趕緊沖劉三刀躬身抱拳:「還請三刀哥多多指教。」
王義陳薄見狀也是一齊向劉三刀行禮求教,倒是六子舔著臉跟劉三刀訴苦:「三刀哥,你也知道我隨強哥學刀不過兩年他就沒了。這些年都是按他留下的老東西一直自己瞎練,如今再見到三刀哥您,嘿嘿,您可得好好教我。」
劉三刀見此時幾人都「乖巧」起來,知道自己剛才那幾句話起了作用,便也胖手一揮:「行了,逍遙讓我指點你們,我自然會好好教你們。只是你們可明白他讓我教你們的真正用心?」「還請三刀哥明示。」「恩,他這次回來山西,跟我說的是要稽查白蓮教,可這白蓮教除了蠱惑人心很有一套,便是教中多有強人。若是你們幾個身手不行,他這事就不好做。真要是白蓮教妖人怕你們查出點什麼來直接行刺的話你們幾個自保都不足,如何辦案?也就是你們幾個底子還不錯,我這裡還能幫幫你們。可我也有私心,逍遙與我都還想著報仇的事。這報仇需要幫手,還希望諸位到時候能夠出一份力。」「三刀哥說的哪裡話,您與大人的事自然便是我們的事。定然盡心儘力去辦的。」「成,有你們這句話就行。那就按我剛才說的,你們先自行回去練習吧。畢雲你留下,你這用刀的基本功最弱,先隨著三胖他們練一陣子基本功我再說教你別的。」劉三刀說完這話沖著幾人一拱手:「今天鬧騰的不早了,諸位還有差事在身,我就不多留了。」幾人見劉三刀意思今天到此為止也明白想一口吃成個胖子那是不行的,便也向劉三刀告辭。只有六子和畢雲代劉三刀送走三人後又返回後院。
劉三刀此時圍著三個練基本功的小胖子身邊轉悠,背著手拎著根藤條,看樣子剛才肯定那個出了差錯挨了教訓。六子見到劉三刀手裡的藤條眼角就一抽,好像又回想起什麼慘痛的事情,就連說話都有點哆嗦「那個。。三刀哥啊。。」劉三刀一回頭見他二人去而復返笑道:「怎麼了?六子,挨罵沒挨夠?」只是那笑容在六子眼裡怎麼看怎麼感覺陰森,尤其是見到劉三刀手裡的藤條還一抖一抖的就好像看見什麼恐怖的物件。六子咽了口吐沫「三刀哥。那個。。你不是說讓我教三胖他們疾風步么。你看。。。什麼時候教?」劉三刀見六子眼神總是瞟著自己手裡的藤條,連話都快說不利索了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尋他個錯處再讓他「重溫噩夢」於是笑的更開心了:「怎麼,九尺高的漢子,還怕我手裡這小小的藤條?還是怕我在幾個小娃娃面前抽你丟了面子?」
六子越看劉三刀的笑容越覺得後背發涼,趕緊賠笑道:「三刀哥莫鬧,弟弟有什麼做的不對你直說便是,可犯不著動手是吧。我這不還得幫你教徒弟呢么?」一旁的畢雲以前只見過六子凶神惡煞的樣子,哪想到這兇惡的巨漢一見劉三刀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那窘態實在是讓他憋不住笑出聲來。
劉三刀見六子連求饒帶討好的樣子也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再戲耍六子。一招手招呼二人坐下說話「幫我教徒弟的事不急,我得看看你練到什麼火候,別到時候誤人子弟。」說完又轉頭跟畢雲說:「畢雲啊,知道為什麼讓你留下來么?」「三刀哥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小弟一定照辦。」「哈,倒不是有什麼事。只是你也知道,那三位都是學過正經刀法套路的。我這邊幫不上什麼大忙,頂多讓他們改改練錯的毛病。你不一樣,我看得出你沒正經學過什麼套路,反倒正合適我手裡的練法,就想問問你可願意隨我學幾手?」「三刀哥願意教我,我自然也願意拜入三刀哥門下。」畢雲說著就要跪下行拜師禮卻被劉三刀攔住:「我教你練刀,可不算收你為徒。」劉三刀見畢雲似乎還是想堅持拜師便把他按在椅子上又開口:「我呢,是見你底子打的不錯,又沒練過什麼套路,這才想著說教教你怎麼用刀。而且我這也沒什麼套路,無非是幫你把基礎打牢固一些。你也不用搞的那麼正式,要拜師還是將來有機會找個名家才是正理。你看六子,當年我也教過兩天的,也是當兄弟不當徒弟的。」
畢雲見劉三刀如此說便也不再強求:「那便都依三刀哥的意思。只是不知我這該從何練起?」劉三刀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將三個小的喚了過來,這才對畢雲說「你明天起卯時先帶著這幾個小傢伙出去跑上半個時辰,一會我教你們一套運氣法,跑步的時候用。跑完了回來舉刀站樁一個時辰,然後挑劈刺各五百次。先練上一陣子看你火候我再教你別的。對了,你練功的時候胳膊腿兒上都要綁上沙袋,看你這身板兒,先從五十斤起吧。」一邊的大胖聽見老爹的話慌忙插嘴道:「爹,那我們用不用綁沙袋啊?五十斤可都趕上二胖沉了。」劉三刀見兒子插嘴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大胖後腦勺上「大人說話你少插嘴,有你什麼事?」然後又點齊三個小胖紙對他們說:「這是你們畢叔叔,以後你們每天早上跟著他一起練功。」說完就讓三個小子自去玩耍,又教了畢雲跑步時要用的運氣法后便讓他也回去了。劉三刀安排完眾人,見六子已經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在旁邊直搓手,笑罵他「這麼大人了定力還這麼差,不知道任逍遙看上你哪點讓你當親兵?得了,跟我出去一趟,讓我看看你這幾年到底長進了多少。」
劉三刀帶著六子來到城北的一處樹林,見四下再無人影,劉三刀便讓六子在這林中演練演練這幾年的「長進」。六子見終於有機會向劉三刀展示一下自己這幾年苦練的成果,嘿嘿一樂便在林中施展起來。只見如一頭巨熊般的漢子在林中輾轉騰挪,時而像頭野豬般橫衝直撞,時而像一隻巨猿上躥下跳,時而又像下山猛虎一般兇狠凌厲,端的是快逾奔馬勢若驚鴻。約摸一刻鐘的功夫,蹲在一邊的劉三刀叫停六子,「娘的,怎麼什麼功夫到了你手裡都練的跟條瘋狗一樣,全然變了味道。」劉三刀嘴裡叼著根草梗斜著眼瞅著六子「你小子老實交代,是不是在我教你的東西裡邊加貨了?」六子折騰半天也沒見冒汗,聽劉三刀問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嘿嘿,讓你看出來了。前幾年跟大人回南京後跟著北鎮撫司的教頭學了五禽戲。再練這步法的時候便不自覺加了些料進去。」「嘖,要說你小子平時笨的就跟我殺的豬一樣,倒是練武這一塊悟性都快趕上老子高了。這詭步疾風讓你這麼一搞差點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不過確實適合你這憨貨。」六子一聽這話是誇他啊,雖然誇的不那麼好聽,但能讓劉三刀誇他已是極不容易了,也是開心的蹲在劉三刀面前,嘿嘿笑著問:「那三刀哥,我就按我的路子教幾個侄子?」劉三刀聽這話卻是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笑個屁,他們跟你能一樣?你長得就跟個牲口似的,把個詭步練成這樣個四不像只能算你歪打正著。他們幾個資質跟你不一樣,哪能瞎練?練壞了你賠得起么?」
說完也不管一邊揉著腦袋的六子自顧自的念叨著:「先讓他們幾個跑上一個月練練腿腳,完了再讓他們照走樁的法子練,只是我原來想在我家院子里給他們設樁,如今看來若是讓你教的話我家那小院子卻是施展不開了。」六子聽見插嘴道:「那讓他們來我們千戶所的校場練唄,那地方夠大。反正點完卯人都出去的,校場閑著也是閑著。」劉三刀一聽,很驚訝的看著六子:「你小子現在可以啊,連這公器私用的法子都想的出來?那好歹算是朝廷的軍衙吧?帶自家孩子進去練功?你當逛廟會啊?」六子卻是滿不在乎的說:「那咋了,太原錦衣衛現在咱們自己人說了算。那校場平時空著也是空著,我帶孩子練功咋了?便是我家大人準保也是同意的,左右也沒便宜外人。」劉三刀一想也是點頭:「也是,這樣我還能省下再找地方了,省錢省力。反正朝廷的便宜不佔白不佔。走,回家喝酒,咱倆再商量商量這樁子怎麼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