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裏的悲傷
清世所有不論大考小考全部排考號打亂分班,不在自己班裏考,程景就覺得很陌生,沒有手氣。
不過命還是要認。
聽依依說每個班的風水也很重要,分到都是學霸的班考試就成功了一半。
······然後她被分去了十三班。
全年級倒數。
看到分班表的時候程景心裏已經問候了學校的係統的祖宗十八代,最後隻能灰溜溜地拿著筆拾掇拾掇從二樓跑到四樓,對著考號才發現自己坐在講台旁邊第一排。
微笑。
微笑。
一定要微笑。
程景憤憤地坐下來踢了一腳講台的鐵皮,發出轟隆隆的聲音,語文詩詞也背不下去了,幹脆趴到桌子上睡覺。
清世的木質課桌冰涼的觸感弄得皮膚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想了想還是坐起來望著粉筆槽發呆。細碎的粉筆灰被門口捎進來的風吹起,然後又輕輕落到花崗岩的地板上。
保佑好運。
“嘖嘖,哪個可憐鬼坐這裏啊。”
身後響起一個戲謔的聲音,程景皺著眉頭轉過身去,杜峻挑著眉毛雙手抱胸斜斜地倚靠在門邊。
“你誰啊你。”
“高一十三班,杜峻。”
“不認識。”程景翻了個白眼剛準備轉回去,杜峻忽然說:”沈存清那小子是你同桌吧。我是他大哥。”
大哥你個頭啊大哥,你們搭訕都這麽老套的嗎?
“關我屁事。”
程景撇撇嘴翻開筆記本,不再去理會,留杜峻一個人悶悶地吃了啞巴虧不停地說:”你你你你·····”
“你個頭。不要打擾我考試。”
杜峻突然閉了嘴,俯下身子湊到程景耳邊。
“你幹嘛!”
“哦,程景啊,這麽大眾化的名字。程景。”
“你杜峻不大眾化?!”
程景深呼吸不讓自己立馬掀了桌子吵一頓,考試要緊考試要緊,富家公子哥惹不起。
惹不起。
倒黴到極點,剛剛背的英語作文又忘得差不多了。
一天半之後考試考完,程景回到班裏第一件事就是倒頭睡,班主任也很好心地給了一節課自修。
“你···認識杜峻嗎?”程景揉揉眼睛忽然想起這件事,扭頭問了一句。
“認識。他這個人其實挺幼稚的,小時候就喜歡我和施彧管他叫大哥然後自己樂嗬嗬傻笑。”沈存清把書塞到桌子裏,”他爸爸開煤礦的所以很有錢,是個公子哥但心地不壞。”
“噢。”程景點點頭,從抽屜裏拿出筆記本,拿出筆胡亂地在上麵亂寫。
“也不知道考的怎麽樣。”
“周末要不要出去玩。”
“要放國慶了誒。”
“食堂的飯真貴。”
時間在筆下細碎地溜走,留下一條長長的隱形的劃痕在人生的旅途上。
程景老是控製不住地盯著某一個地方發呆,有時候可以腦子放空地待上一天,什麽都不說,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足夠充盈和熱鬧了。
這個星期結束就是七天的國慶長假,不過隻放五天,要提早回來上課。老師像發了瘋地布置作業,試卷拿在手裏程景覺得像一捆捆炸藥炸掉了所有自己對放假的幻想。死命趕死命趕終於在最後一天空出來半個下午找念離和方顏玩,特別注明了不要帶施彧。
不當電燈泡果然一身輕鬆。
穗城已經接近深秋了,燥熱的空氣像泡泡一樣迅速炸裂泯滅,死氣沉沉的陽光感覺都灰溜溜地照在玻璃窗上,偶爾幾棵長青樹的影子長長短短地影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留下唯一的黑白。
捧著一杯熱豆漿坐在肯德基門口等著,滾燙的觸感從手心竄進心底,程景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人來人往,許多人起身,坐下,離開,像是被重複控製的生活和行動。
古人造字真是厲害。
秋愁。秋天的心。
每次到秋天的時候,程景都會漫上一陣讓人不禁抖三抖的悲涼,真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多愁善感。
她其實是個真的很敏感和脆弱的人。
初中的時候有一篇命題作文,讓談談自己的朋友。
程景記得自己是這麽寫的。
我的朋友總覺得我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好像不用怎麽努力就能和我打成一片,然後明白我,懂我。
不是的。
好像一層層的玻璃紙包在心上,看上去透明,其實什麽也瞧不真切。他們很喜歡同我開玩笑因為我從不會不給麵子地翻臉,其實我隻是不說。
那個時候,我常常覺得自己很孤獨,沒有朋友。
那篇作文程景隻拿了38,老師說,考場作文應該是積極向上的,不能寫的這麽悲觀。
可我骨子裏就是個很悲觀的人,我怎麽寫出很豁達的文章來。
被考場的規則和分數束縛成為另一個不像自己的自己,寫文章不就是為了記錄真實的生活嗎。
那這樣有什麽意思。
程景聽見老師說的話之後心裏就這樣罵去,感覺每一次循規蹈矩地寫考場作文,離真實的那個自己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甚至都看不清她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冬日茫茫的霧氣裏。
和方顏還有念離打打鬧鬧地時候,在周圍同學大聲叫嚷的時候,心會突然一涼,染出一片傷感的水汽。偶爾看著教室不停轉動的電風扇和發出刺眼光芒的日光燈,心情都會莫名的沉重。高中生活真是壓抑,到高三豈不是憂鬱症晚期。
樂觀一點。樂觀一點。高興一點,高興一點。
畢竟一天一睜一閉就過去了。
希望這個秋天,抓緊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