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玄奘法師與袁守誠
玄奘辭別了祖母之後,曉行夜宿,一路兼程趕往長安。
這長安城乃歷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漢以來,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玄奘走進城裡,直覺得富庶繁華,與金山寺大不相同。正行間,忽聽得前方喧喧嚷嚷,鬧鬧哄哄。玄奘雖是出家之人,但畢竟年方十八,正是少年習性,忍不住走上前去,看個究竟。
原來,此處有人開了一間小店,專門給人算命卜卦的,門楣上寫著幾個大字:「神課先生袁守誠。」門框上一副對聯,上聯是:六爻熟諳能知天地理;下聯是:八卦精通善曉鬼神情。
門口有人高談闊論,說道:「屬龍的本命,屬虎的相衝。寅辰巳亥,雖稱合局,但只怕的是日犯歲君。」
有人問道:「什麼意思啊?」
那人回道:「你別管了,反正袁先生算卦就是准了。」
說話間,一個漁夫模樣的人拎著一尾紅色鯉魚興匆匆地走了過來,那人說道:「你要是不信,問問張稍。」也不等別人問,他先開口了,「張稍,你又給袁先生送魚來了?」
叫張稍的漁翁說道:「我每天送袁先生一尾金色鯉魚,他就給我算一卦,告訴我幾時幾刻在何處下網,何處拋釣,必然百發百中,每天都是滿載魚蝦而歸。」
玄奘聞言,禁不住看了看張稍,卻見他一副憨憨厚厚的樣子,不像是說謊。難道史上真有未卜先知的能人?他不禁地往屋裡望去,只見四壁珠璣,滿堂綺綉,當中坐著一個中年男子,相貌稀奇,儀容秀麗,他看著面前一個恭恭敬敬的老漢說道:「老人家,你家丟的大黃牛正在城東山坡下吃草呢,不過你得快點去,去晚了,恐怕有人心生不良。」
老人連連道謝而去,張稍走了進去,將金色鯉魚恭恭敬敬地送上,說道:「袁先生,您太神了。」
袁守誠看了看金色鯉魚,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這條。」
張稍說道:「袁先生,你要的金色鯉魚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袁守誠笑了笑,說道:「他已經來了。」
張稍莫名所以,袁守誠說道:「魚我收下了,你先回去吧。」
張稍狐疑地走了,玄奘對袁守誠心生佩服,不過他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可是剛要轉身離開,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白衣秀士來,丰姿英偉,步履端祥,身穿玉色羅襕服,頭戴逍遙一字巾。
那白衣秀士徑直走進袁守誠的店,不屑道:「六爻熟諳能知天地理,八卦精通善曉鬼神情。無知之徒的口氣也忒大了些。」
白衣秀士口出狂妄之言,立即引起了玄奘的注意,禁不住停下了腳步,要看看袁守誠如何接招。只聽袁守誠說道:「敢情先生教誨。」
白衣秀士說道:「你這地上的事情能算,天上的事情也能算嗎?」
「那是當然!」袁守誠心高氣傲地說道,「知凶定吉,開談風雨迅;斷死言生,下筆鬼神驚。」
「嘿嘿嘿,」白衣秀士說道,「請卜天上陰晴事如何?」
袁守誠立即將手指攏在袖中,掐指一算,說道:「雲迷山頂,霧罩林梢。若占雨澤,准在明朝。」
店外眾人不禁看了看天色,卻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而且如今又不是雨季,明天怎麼可能會下雨呢?
那白衣秀士問道:「既然卜得明日下雨,那能否告知幾時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袁守誠立即說道:「明日辰時布雲,已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玄奘聞言,驚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他跟圍觀眾人的心情一樣,這個袁守誠的口氣也太狂妄了,能斷言明天下雨已經很不容易了,他竟然還能算出布雲發雷的時間!
只聽那白衣秀士說道:「袁先生千萬不要兒戲!如果明天果然有雨,而且完全依著你斷的時辰數目,我就送你五十兩金子奉謝。但如果沒有下雨,或者不是按照時辰數目,哼哼哼,我就打壞你的門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時將你趕出長安,不許在此惑眾!」
圍觀眾人嘰嘰喳喳,有人說道:「這也太霸道了。」
有人說道:「算卦不都是先交錢的嗎?這個怎麼還要賒賬。」
有人喊道:「袁先生,不要答應他。」
誰知道,袁守誠卻說道:「不妨不妨,就依先生的了。」
玄奘吃驚地看著袁守誠,內心裡情不自禁地為他捏了把汗,甚至有一種衝動,想上前保護他。
袁守誠也看了看他,眼神里似乎帶著幾分久別重逢的喜悅,玄奘心中納悶,心中彷彿小鹿亂撞。再凝神看去,卻見袁守誠已經不再理會自己,而是繼續給其他人算卦了。
玄奘暗念一聲阿彌陀佛,轉身離去了。袁守誠這才抬起頭來,看著玄奘離去的背影,眼睛有欣喜,也有幾分落寞。他抱拳說道:「眾鄉親,今天精神不濟,算不準了,請大家改日再來。」
眾人只好陸續散去,袁守誠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上面寫著一行字:「辰時布雲,已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袁守誠喃喃道:「奎木狼啊奎木狼,希望你的情報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