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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面對殺父仇人,烏雞國太子猶豫了

  回城之後,三千騎士各回營寨,白蘇尼咥獨自一人回到王宮。


  西牛賀洲烏雞國與南贍部洲大唐國不同,在大唐,太子成年之後定要離開王宮另起府邸,而在烏雞國卻並無這種慣例。


  白蘇尼咥的寢宮就在王宮之中,與父王母后的寢宮相距甚遠。他回到寢宮之後,悶悶不樂地喝了幾杯酒,一想到昨天晚上的夢,他的心臟就怦怦怦直跳。他合衣躺到床上,但是一閉上眼睛,就看到父王濕淋淋地站在自己面前,口中喊著:「報仇,給我報仇。」


  白蘇尼咥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去忍受那狂暴的命運無情地摧殘,或是挺身反抗那無邊的煩惱,究竟哪樣更高貴?

  如果睡眠能結束我們心靈的創傷和肉體所承受的千百種痛苦,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


  可是他偏偏睡不著。


  誰甘心忍受那欺瞞和嘲弄,受盡侮蔑和輕視?

  誰也不甘心。


  顧慮使我變成了懦夫嗎?


  我本來做事是多麼果斷,如今為什麼蒙上了一層思慮的慘白的容顏?


  我本來可以做出偉大的事業,難道要由於思慮就化為烏有喪失行動的能力了嗎?


  終於,白蘇尼咥按捺不住自己,嚯地站起身來,腰懸寶劍大踏步向王宮走去。


  月華如水,晚風撲面,每一次腳步聲都在他腦海里轟鳴,他有一絲恐懼,但更多的是憤怒!

  你這敗壞倫常、嗜殺貪淫、萬惡不赦的奸王啊!我要來取你狗命了。


  父王寢宮旁邊是奉先殿,這裡是祭祀先祖的家廟,分前後兩重,中間以穿堂連接,每年元旦、冬至、萬壽等慶典日,父王都會在前殿大祭列祖列宗。三年前,父王又在奉先殿的前殿塑了一尊文殊菩薩的法相,卻將自家祖先的牌位挪到了旁邊,從他之後,他便經常在此跪拜、誦經,乞求上天護佑。


  難道有上天護佑,就可以為非作歹了嗎?

  白蘇尼咥對此不屑一顧。


  這天,奉先殿有燈光透出,白蘇尼咥躡足潛蹤拾級而上,只見大殿之內燭光搖曳,父王端坐在蒲團之上,嘴裡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念著什麼經文。


  白蘇尼咥躡手躡腳地走向前去,父王一直沒有發現他的行蹤。白蘇尼咥心中大喜,暗道:「他現在正在念經,我正好動手,送他下地獄,我也算報了仇了。」


  他輕輕抽出劍來,緩緩走向前去,父王依舊閉著眼睛。


  可是,白蘇尼咥又猶豫了。


  不,我是不是還要考慮一下?

  這個人跟父王那麼像,他會是假的嗎?

  唐朝長老真的不會搞錯嗎?


  他又想道:「他用卑鄙的手段,乘我父親不備把他殺死;雖然誰也不知道在上帝面前,他生前的善惡如何相抵,可是他的孽債多半是很重的。現在他正在誦念經文洗滌他的靈魂,要是我在這時候結果了他的性命,他豈不是要直升天堂了?我這樣還算是復仇嗎?」


  不!

  收起來!

  我的劍,等候一個更慘酷的機會吧。


  一邊這樣想著,白蘇尼咥一邊收起了寶劍,然後又緩緩地退出了奉先殿,看著殿內的燭火依然在搖曳,白蘇尼咥暗自發誓:「等你在酒醉以後,在憤怒之中,或是在亂倫縱慾的時候,有賭博、咒罵或是其他邪惡的行為的時間,我要叫他顛躓在我的腳下,讓他幽深黑暗不見天日的靈魂永墮地獄。」


  白蘇尼咥緩緩轉過身,卻不料想,迎面碰到了母后。


  王后驚問道:「我兒,你深夜來此,有什麼事嗎?」


  白蘇尼咥慌裡慌張地說道:「沒,沒有。」


  王后看他神色不對,越發起疑,問道:「你腰間懸挂寶劍,到底想幹什麼?」


  白蘇尼咥見抵賴不過,只好說道:「母后,我的父王已經在三年前被人謀害,如今在奉先殿里誦經的乃是個假的。」


  「胡說!」王后斥責道。


  白蘇尼咥說道:「母后,你怎樣才能相信呢?」說著話,他拿出了金廂白玉圭,遞給了王后,說道:「母后,還認得這個嗎?」


  王后驚愕道:「這……這……這不就是你父親的寶物嗎?他說三年前被那個全真道士偷走了。」


  白蘇尼咥說道:「母后,這金廂白玉圭根本沒被全真道士拿走,而是隨著我父王沉到了井底。」


  王后問道:「你又是從何得來?」


  白蘇尼咥說道:「有個唐朝的和尚經過烏雞國,現下住在寶林寺。昨夜,我父王的鬼魂找到他,告訴了他前後之事,並將此信物託付於他。」


  王后依然不信,說道:「你就不怕那個和尚是個假的?」


  白蘇尼咥說道:「即便和尚是假的,這白玉珪總是真的吧?」


  王后說道:「或許,他不知道從何處偷來此物,於是到我們這裡來招搖撞騙。」


  白蘇尼咥說道:「母后,你也說過父王這三年來與之前大不相同,如今為何卻處處回護著他?」


  王后問道:「我兒,你知道你是誰嗎?」


  白蘇尼咥被問得莫名其妙。


  王后說道:「你不僅僅是我的兒子,還是烏雞國的太子!作為一國之儲君,凡事需從大處著眼,多為黎民百姓著想。」


  白蘇尼咥說道:「母後放心,我會的。」


  「會嗎?」王后不屑地說道,「那我問你,烏雞國這三年跟之前相比如何?」


  白蘇尼咥說道:「風調雨順,物產豐富,人民安居樂業,社會安定有序。」


  王后問道:「之前呢?」


  白蘇尼咥嘆氣道:「之前父王的確做了很多荒唐事,以致於天怒人怨,上天降災懲罰,連年乾旱,百姓流離失所。」


  王后問道:「你喜歡這三年來的烏雞國還是之前的烏雞國?」


  「這……這……」白蘇尼咥說道:「母后,這怎麼能比呢?」


  王后說道:「不管如今的國王是真是假,風調雨順是真的,國泰民安是真的。作為一國之儲君,你到底想要繼承一個什麼樣的國家?」


  白蘇尼咥分辯道:「可是我父親不能含冤而死啊。」


  王后笑了,說道:「冤嗎?」


  原來這烏雞國王鳩屍卑那嗜殺成性,曾經下令所有監獄的死刑犯都要送到宮中,供他砍殺泄憤,後來死刑犯不夠用了,就把一些正在審訊的犯人召到宮裡,什麼時候想殺人了就殺。


  王后說道:「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恕。即便你父王真的被人殺了,或者推到井裡了,對烏雞國來說,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母親的話讓白蘇尼咥如遭雷擊,說道:「母后,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想?那是個假的呀。」


  王后說道:「我兒啊,烏雞國需要這樣一個假皇帝。」


  白蘇尼咥說道:「但是我一定要殺了他。」


  「記住你的身份!」王后冷冷地說道,「你是未來的國王,烏雞國的儲君。」


  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烏雞國王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問道:「你們娘倆怎麼到這裡來了?」


  白蘇尼咥拔了拔劍,被母后按住了手。王后說道:「兒子想念我們了,所以來看看我們。」


  國王笑呵呵地看了看白蘇尼咥,笑道:「怎麼兇巴巴的?」


  王后說道:「嘿!他就這性子。」


  白蘇尼咥沒辦法,只好怏怏不樂地回到自己的宮中,王后則攜著國王的手走進寢宮,一進屋,國王便問道:「咥兒他好像心裡有事。」


  王后說道:「是嗎?我沒注意。我們安歇吧。」說著就要去脫國王的衣服,國王躲開了,說道:「你早點睡,我還有點公務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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