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落水
靈感大王說道:「往年我將童男女帶回來,還能順便帶些豬羊牲醴回來給你們受用,今天卻栽了跟頭,撞著一個對頭,幾乎傷了性命。」
鱖魚婆問道:「不知道是什麼對頭,竟能難得住大王?」
靈感大王說道:「說是什麼東土大唐聖僧的徒弟,往西天拜佛求經,路過此地,卻變成了童男女坐在廟裡。我一不留神,險些傷了性命。」
鱖魚婆說道:「他們只是趁大王不備才得了些許便宜,若論真是本領,未必是大王的對手。」
靈感大王搖搖頭,說道:「一向聽得人講,唐朝聖僧乃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但得吃他一塊肉,就能延壽長生。」
鱖魚婆說道:「如果大王能把這和尚抓了獻給上峰,豈不是大功一件?」
靈感大王眼前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說道:「不妥不妥,我隱約記得菩薩好像說起過這人,只怕此事與菩薩有關。」
鱖魚婆立即捕捉到「菩薩」二字,心想原來這靈感大王竟是從靈山來的,卻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位菩薩,她順著靈感大王的話頭繼續說道:「或許菩薩也是在想辦法捉拿這唐朝和尚呢?」
靈感大王笑了,說道:「哈哈,觀音菩薩如果想抓一個凡僧,豈不是手到擒來,還需我等努力?」
鱖魚婆立即說道:「大王說的是!」與此同時,她心跳加快,緊張得臉色都通紅了。觀音菩薩的本事,她早有耳聞,觀音菩薩救苦救難的名聲也聞名遐邇,卻沒想到背地裡她竟縱容屬下每年抓拿一對童男童女,卻不知道這靈感觀世音抓了孩子幹什麼。
鱖魚婆說道:「大王,這到嘴的唐僧肉,白白放過了,豈不可惜?雖然菩薩沒有讓你捉拿唐僧,但也沒有禁止你捉拿唐僧啊?我們何不把他抓了來,吃上一頓,延年益壽呢?」
靈感大王說道:「他手下的徒弟本事了得,我已經被他壞了名聲,破了香火,有心要捉唐僧,只怕打不過他們。」
鱖魚婆笑道:」大王,要捉唐僧,有何難處?如果我捉住了他,能不能賞我些酒肉吃啊?」
靈感大王笑道:「哪年少了你的酒肉了?你如果有主意,幫我捉了唐僧,別說酒肉了,我願與你拜為兄妹,一起享用唐僧肉。」
鱖魚婆說道:「臣妾先拜謝大王了!」又說道:「久知大王有呼風喚雨的神通,攪海翻江的勢力,不知可會降雪?」
靈感大王說道:「降雪?當然會!」
鱖魚婆接著問道:「既然會降雪,不知可會作冷結冰?」
靈感大王立即說道:「更會啦!」
鱖魚婆鼓掌笑道:「那就好辦了!」
靈感大王疑惑道:「你到底有什麼主意?講來聽聽。」
鱖魚婆說道:「今夜三更時分,大王作起法來,起一陣寒風,下一陣大雪,把通天河盡皆凍結。我們幾個擅長變化的,就變作幾個人形,背包持傘,擔擔推車,不住地在冰上行走。那唐僧看見冰上行人,一定會踏冰渡河。大王只需穩坐河心,待他走到河中央就迸裂寒冰,連他那徒弟們一齊墜落水中,一鼓可得!」
靈感大王聞言,不由得得滿心歡喜,說道:「妙極了,妙極了!」他立即奔出水府,踏起祥雲,生於半空之中,然後做起法來,只消片刻功夫,便北風呼號,凜凜冽冽,鵝毛大雪飄飄揚揚灑落下來,籠蓋了大地。但見團團滾滾隨風勢,迭迭層層道路迷,陣陣寒威穿小幕,颼颼冷氣透幽幃。
鱖魚婆沉在河底,看著靈感大王在空中興風作雪結冷凝凍,她急匆匆地趕到石窟跟前,說道:「黿王,我已經查清楚了,靈感大王背後主人竟然是普陀山上的觀世音菩薩。」
千年老黿大驚失色,說道:「什麼?竟然是她?你沒聽錯?」
「千真萬確。」鱖魚婆斬釘截鐵地說道。
千年老黿說道:「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想不到這廝來頭這麼大。」
鱖魚婆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千年老黿說道:「那個孫悟空你聽說過嗎?」
鱖魚婆說道:「當年,孫悟空率領一眾妖魔挑戰四海,在東海之濱東勝神洲展開一場激戰,那時候我有幸一睹孫悟空的風采,這猴子的確了得,一般的神兵神將根本奈何不了他。」
千年老黿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借孫悟空之手除掉這靈感大王,奪回通天河水府。」
鱖魚婆笑道:「我正有此意,所以才給他出主意,讓他擒拿唐僧。」
千年老黿說道:「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當初,也是因為你及時挺身而出,否則我可能早就被那靈感大王打死了。」
鱖魚婆說道:「黿王說哪裡話?當初我來投奔黿王時,黿王二話不說收留了我,臣妾一直不知如何回報,只求這次能助黿王奪回水府,以報黿王恩情之萬一。」
千年老黿說道:「老黿感激不盡。」
正說著話,但見河面開始結起一層薄薄的冰,鱖魚婆作別千年老黿,浮到水面上,扒拉開浮冰,仰天讚歎道:「大王真是好本領!」
靈感大王笑道:「還是你的計策好!」
靈感大王又在空中做了一陣法,便回到通天河底,此時,空中的大雪兀自下個不停,到天明時,已經有一尺多深了。
靈感大王派出蝦兵蟹將打探情況,滿以為唐僧師徒會冒雪出發,卻沒想到真正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師徒四人竟躲在屋裡沒出門。
傍晚時分,通天河的河面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鱖魚婆立即帶領幾個善變化的蝦兵蟹將,變作人形在冰面上行走,可即便如此,唐僧師徒依然不為所動。
靈感大王嘀咕道:「他們到底取不取經了?」
一直到第二天,岸邊人聲喧鬧,靈感大王藏在河底一看,只見陳家莊老老小小前呼後擁著四個人走到通天河岸邊,一個豬頭豬腦的人拿起釘耙在冰面上砸了一下,然後看了看耙齒,說道:「去得!去得!連底都錮住了。」
靈感大王心想,此人了不得,似乎對水面生活十分了解,或許是個漁夫,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長這麼丑。
靈感大王看著師徒四人牽著一匹馬走上了冰面,他仔細分辨,四個人中只有一人長得白白凈凈的,其他三人長得都像妖怪一般,其中兩人是昨天晚上在靈感大王廟裡會過的,還有一個藍臉和尚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四人剛走到冰面上,那匹白馬卻突然滑了一滑,險些兒把陳玄奘跌下馬來。靈感大王擔心他們就此打退堂鼓,卻聽藍臉和尚說道:「師父,難行!」靈感大王心裡直罵娘,滑一下就難行,你們還取什麼經啊?
又聽那個豬頭豬腦的人說道:「先等等,討些稻草來我用。「
那個猴頭猴腦的人說道:「八戒,要稻草何用?」
靈感大王心想,原來那個長得像豬的人名叫八戒!只是不知道長得像猴的人,又叫什麼。
那個八戒說道:「猴哥啊,你哪裡知道,要稻草包著馬蹄方才不滑,免得跌下師父來。」
靈感大王暗暗記下了,猴哥!
岸上一個老人喊道:「快點,搬稻草,搬稻草!」
靈感大王認得,此人正是陳澄,幾年前託人從通天河西岸打來一瓶子母河的水,這才終於生下了一秤金!哼哼,你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等我擒了陳玄奘之後,陳關保和一秤金不依然是我囊中之物?
只見陳澄命人從家中取來一束稻草,那個八戒將草包裹住馬足,然後繼續踏冰而行。靈感大王一直在水下跟蹤他們,行了有三四里遠近,靈感大王正要下手,卻見八戒把九環錫杖遞給了陳玄奘,說道:「師父,你把錫杖橫在馬上。」
靈感大王立即明白了八戒的用意,不禁暗暗心驚,他意識到,八戒太識水性了,只怕這一仗最大的敵手就是他。
那個猴哥卻不明就裡,說道:「你這獃子好奸詐!錫杖原本是你挑的,如何又叫師父拿著?」
八戒不屑地說道:「你不曾走過冰凌,所以不曉得。冰凍的河面上,萬一有個冰窟窿,一腳踩下去,人不就沉到冰河裡了?就如一個大鍋蓋蓋住,還怎麼鑽得上來?但是如果用錫杖橫在冰面上,人最多被冰水打濕,而不至於落到冰層里。」
猴哥說道:「想不到你這這獃子倒是個積年走冰的!」
陳玄奘說道:「悟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八戒既然說對了,你為什麼還要叫他獃子?」
悟空?靈感大王琢磨著,他在普陀山金魚池中時,似乎聽菩薩說過這個名字。
猴哥,悟空;悟空,猴哥!
猴哥悟空說道:「不叫,不叫,不叫就是了。」
說著話,幾個人都依著豬八戒的法子,陳玄奘橫擔著錫杖,悟空猴哥橫擔著鐵棒,藍臉和尚橫擔著降妖寶杖,八戒肩挑著行李,腰橫著釘鈀,師徒們放心前進。
靈感大王看他們如此全神戒備,倒也不敢弄神通了,只能一直默默地跟著,好在這八百里通天河不是那麼容易過的,師徒四人走了一天依然沒走到河對岸,到了晚上,他們就在冰面上吃了些乾糧,對著星月光華,繼續向前奔走,如此走了一整夜,靈感大王還是沒有動手。
鱖魚婆忍不住了,說道:「大王,再不下手,他們就要登岸了。」
靈感大王說道:「再等等。」
鱖魚婆說道:「還要等什麼?」
靈感大王說道:「我怕那個八戒頗通水性,跌到水裡來,也拿不住他。」
鱖魚婆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大王,那個八戒何足道哉!我們通天河這麼多水兵,難道還怕四個和尚不成?」
此時天色已明,師徒四人吃了些乾糧,又望西走,靈感大王要緊牙關,說道:「好!那就賭一把!」他手指向冰層,大叫一聲:「開!」
只聽撲喇喇一聲響,整個河面的冰凍瞬間就全裂開了,一匹白馬落到水裡,接著一個光頭和尚雙手亂揮沉在水裡,靈感大王看得分明,正是唐朝聖僧陳玄奘,他上前一把抓住,也不管落水的八戒和藍臉和尚如何掙扎,帶著陳玄奘回到通天河水府,高興地叫道:「鱖妹!」
鱖魚婆施禮道:「大王,不敢不敢!」
靈感大王說道:「賢妹何出此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好了,依照你的計策捉了陳玄奘,我就與你拜為兄妹。今日果成妙計,怎麼能昧了前言呢?」
鱖魚婆開心地說道:「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
靈感大王開懷大笑,又說道:「小的們,抬過案桌,磨快刀來,把這和尚剖腹剜心,剝皮剮肉,我要與賢妹共而食之,延壽長生。」
鱖魚婆從來沒把這兄妹情當真,她心心念念的始終是千年老黿,所以抓住了唐僧,她想到的是可以跟千年老黿共同享用,於是便想出了一個緩兵之計,說道:「大王哥哥,先不要吃他,我怕他的徒弟們尋來吵鬧。不如先等兩天,等那幾個徒弟知難而退,我們再殺了他,從容自在享用,豈不更妙?」
靈感大王說道:「就依賢妹!」說罷,找來一個六尺長的石匣,將陳玄奘塞了進去。此前,陳玄奘落水之後嗆了幾口水,暈了過去,此時一番折騰,悠悠醒來,只聽眼前兩個妖邪正商量著如何吃自己,不禁老淚縱橫,直嘆時乖運蹇。
靈感大王說道:「我最受不得別人在我面前哭了,我心腸軟。」
鱖魚婆說道:「快把蓋子蓋上。」
小妖們把石匣的蓋子蓋上,然後就沒人在靈感大王面前哭了,整個世界清靜了。那個石頭匣子就像棺材一般,靈感大王吩咐小妖把石匣子抬到宮后,陳玄奘感到憋悶得很,然後棺材彷彿被人抬了起來,晃晃悠悠走了一程,然後又重重地放了下來!
想到自己命運如此多舛,陳玄奘不禁啜泣起來,嚶嚶地哭泣,便哭便喃喃自語:「自恨江流命有愆,生時多少水災纏。出娘胎腹淘波浪,拜佛西天墮渺淵。前遇黑河身有難,今逢冰解命歸泉。不知徒弟能來否,可得真經返故園?」
話音剛落,卻聽孫悟空在棺材外面喊道:「師父別恨水災,經雲,土乃五行之母,水乃五行之源。無土不生,無水不長。老孫來了!「
陳玄奘心中一喜,說道道:」徒弟啊,快救我啊!
卻聽孫悟空說道:「你且放心,待我們擒住妖精,管教你脫難。」
陳玄奘說道:「你們快一點兒,我都快悶死了。」
孫悟空卻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事沒事,悶不死的!我捉妖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