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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血衣一咒:金線

  道人沒有追,而是穩步走到剛才屍怪摔下來的樹前觀察,宋淵急忙上前行禮鞠躬,道謝他的解救之恩。

  他倒是不搭茬,又來到我的身邊蹲下,查看我手臂上的傷勢。道人微微皺眉,一副嫌棄模樣說道:「怎會惹上這種鬼東西!跟我走,否則你三天必定毒發,這手絕對保不住!」說完起身,審視一般掃著我們幾個,表情鄙夷。

  片刻過後,我們跟隨這道人穿過小街,來到一處僻靜破敗的寺廟。

  廟宇很小,只佔三四分地,正殿當中林立著三尊稍大些的神像,左右兩個看起來像是牛頭馬面,中間一個臉上赫然排布三雙眼睛,形容駭人。

  宋淵剛進門就退了回來,靠著我和周玖良低語:「牛頭馬面!這是供奉閻王嗎?」

  周玖良將我順給宋淵扶著,自己走上前去查看,半晌回來笑嘻嘻地說:「你不懂,這是六眼川主菩薩,管水的,左右是牛王爺馬王爺!」正說著,道人執了一柄燭台回到正殿,放在供桌上。

  「你過來!」他命令般的語氣十分不友好,但很堅決,我也只能上前。

  他托住我的右手,撥開袖子上的破洞,觀察一陣后說道:「帶酒了沒有?」

  泉叔連忙遞過去一個小葫蘆,道人聞了聞,不甚滿意,還給泉叔說道:「你這不行,若是沒有更好的,就只能吃我的藥丸麻醉,否則縫合過程疼痛萬分,定會亂動影響縫合!葯吃得,但偶有不適的,有人過後三兩月都昏迷不起,或精神不振胡言亂語,你們自己斟酌,我去準備準備。」說完就又出去了。

  宋淵說道:「三少爺,這一夜未見他人,獨有這一個道士,他怕就是煙鬼了。他的葯,恐怕會是加了大煙的,吃不得啊!」

  周玖良卻不以為然:「有什麼吃不得的,大煙本來就能治病的,只要用量控制好,不見得會怎樣。況且現在除了他,你我誰人能治?」

  泉叔跟著附和:「當年在遮雲堂,也有小兒百日咳嗽不止,用大煙化水治療的記錄。就算是他真用了什麼迷幻的藥物,只要是能保住手臂,我覺得值。」

  三人說罷,齊刷刷看著我,似乎要我做個定奪。

  實話說,我是願意吃那麻醉玩意的,這一路上全靠綢帶死綁,還麻了些神經。單說剛抓下去那會兒的疼痛,我已覺身體涼了半截。這會兒又要縫合這一乍來長的傷口,其疼痛程度簡直不可想象。不過,想起白天楊九爺的那些話,不免對這煙鬼道人心存芥蒂,真真不知如何是好。

  正糾結之際,道人迴轉,手托一副茶盤站定,面無表情地對著燭火準備縫合的器具。待他舉著鐵針和絲線靠近時,我知道要如何了。

  「縫吧,我不吃藥。」說罷,道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遞過一塊手巾叫我咬死。

  他又叫來旁邊三人,讓他們抓緊我的手臂,按住我的肩膀,抵靠好我的後背。道人拿過茶盤中的一個小瓶,倒了一些如香油般的液體到傷口中,霎時間居然騰起一小屢煙霧,那燒灼的感覺中略帶一絲涼意,轉而就變成撕裂般的疼痛。

  我深知那屍怪所造成的傷口定是有腐蝕效果的,這種藥物也一定必要,只得死死咬住手巾,汗水也順著眉毛滑落。

  道人面無表情開始縫合,一邊說道:「不用這銀油澆過,屍毒就會擴散進肉里,三日內骨頭也給你咬爛……」隨著針線一下下戳破肉皮,我竟不覺有多疼了,只稍微有些放鬆,便沒了知覺。 ——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眼前是一處乾淨的小屋,被人收拾得井井有條,手臂還隱隱作痛,卻也被包紮得利落。

  我勉強坐起,呼喚宋淵泉叔,無人應答。出得院中,原來還是昨夜的小廟,周玖良和那道人,正並排閑坐飲茶。

  沒有什麼桌椅盛放茶具,他倆就這麼隨意坐在正殿前的台階上,一尊小銅壺在風爐上呼呼沸騰,幾個不同款式的茶杯小碗摞成一疊,煞是有趣。

  「三少爺休息得好嗎?傷口感覺如何?來來來,嘗嘗道長的茶,不是我誇張,你絕不曾試過這種清香!對了道長,這是什麼茶?」周玖良堆著笑臉,雙手端杯,與平日那嘚瑟樣子毫無關聯。

  「馬鞭草,不是茶。」那道人微微皺眉,似乎不太喜歡聒噪。

  我也順勢坐下,接過小盞,一股子有如薄荷般沁人心脾的清爽直衝腦門,幾口下肚,神經都鬆懈了。

  「確實是好,這馬鞭草有何功效?」我看向道人,他閉目答道:「驅蟲,涼血,清熱,解毒。」

  道人惜字如金,說話時神情淡漠,憔悴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那雙眼狹長上挑,唇角堅毅,活脫脫一尊得道仙者,看盡人世凄涼的模樣。

  「何處得采?我能否帶些回去?」我繼續問。

  「周遭小丘都有,無人管理,儘管採摘就是。」說著起身離開了,似乎有些疲憊,不太想說話。

  我好奇地問起昨夜的事情,周玖良斜坐著說:「你這牛鼻子,那樣深的傷口竟然不吃點兒麻藥就縫,幾下就疼暈過去了不是?道長給你處理完了,又招呼我們休息安頓,還怕那屍怪再來作祟,列陣調度,忙到黎明才得休息。這剛起一會兒,本是要去後面兒摘菜做飯的,宋淵和泉叔心疼他,替他去了。你還別說,這道士沒有一點煙鬼的意思,清潔獨立溫文爾雅,怕是被人陷害了,我一會兒得好好問問梅二的事兒,看看是不是那楊九爺污衊他!」

  說著,宋淵和泉叔歸來了,手上還提著個菜籃子,滿滿當當裝了不少。我叫住泉叔,請他把血衣包袱取來。

  周玖良快步搜尋一番,在正殿的一角發現道士,正在給神像上香。

  我們也不多繞,說明原委,請他講解血衣的疑惑。道士似乎不太想管閑事,有些拒絕地說:「貧道早就不管那些江湖事了,幾位昨夜引來的邪祟我也幫你們暫時壓制,請儘快離開此地。」

  周玖良癟著嘴嗆火道:「您這麼說不是有些又當又立嘛?不管江湖事,還被人在鬼市撞見?錢銀不也是江湖之物嘛?即是要退隱,怎的又要選這種地方,不找個道觀回去當道士?」

  道士有些難堪:「鬼市的事情,另有隱情!貧道並無貪圖錢銀享樂之意,受人所託,故而在此!」

  「別解釋!我就問你能不能幫忙看看這包袱里的東西?!」周玖良咄咄逼人的樣子似乎有故意戲耍道士的意思,那傢伙朝我擠眉弄眼,便是佐證。

  「我已幫過你們一次,請幾位速速離開!」道士側身要離去了。

  我看他是真的有些不悅,趕忙鞠躬道:「道長相救,在下感恩,只是此番前來尋您,是真的有一事困擾,聞聽人言您見多識廣,精通道法,還望不要吝嗇相助,哦對了,我有信物。」

  我示意周玖良呈上筱亭給的符籙,那廝竟然用兩指夾著,在道士面前晃動,極盡挑釁。我趕忙搶過來遞給道士,說道:「此物是沃離的筱亭道長讓我給您的,說您看了定會答應幫忙。」

  道士接過符籙,一眼便明白了,表情變得溫柔起來,問道:「筱亭可還好?」

  「好著呢!道長你們是如何相識的,能否給說說?」周玖良厚著臉皮追問。

  「幾年前在靈玉觀,筱亭道長曾幫過我一次,乃是救命的恩情。此事若是筱亭相求,我自不會推辭,但請二位明示。」道士邊說邊把符籙小心收起,面目誠懇。

  聽完我們講解,道士眉頭緊鎖,仔細翻看起血衣。不用一刻,又認真包好,說道:「實不相瞞,此物還真跟我有些關係。衣物上的蘇式盤金綉,所用的金線,確實是我製作的。不過,此金線是引了巨量陰邪靈魂注入,原本用以製作克靈招魂幡的,不知為何竟然被人抽出,綉在衣物上了……」

  「克靈招魂幡是何物?」周玖良問道。

  「這招魂幡,原本是道家用以招魂接引的超度之物,祭祀典禮上都用得到。但克靈招魂幡,卻大有不同,不詳邪靈加持的金線綉織符文,不僅能幫助吸引周遭的遊魂邪魅,更能使其困頓其中,製成強大的詛咒工具,是……壞人心智,損人陽壽的道法……必備的……貧道已很久沒有製作過金線了……」道士有些面露難色。

  周玖良嚴肅起來:「那就請道長指教,你一個只管些日常法事的道士,為何要製作如此惡毒的東西?!除了你,還有什麼人會製作此物?如若沒有旁人會做,那麼你曾經給誰都做過這種東西?哦對了,還有一事也請你說說清楚,」

  周玖良惡狠狠地一字一頓道:「梅二公子的死,與你究竟有什麼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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