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相識
六年前
「小存，你的大腦已經全部開發，從今往後，我也知道你不需要學習，」男子看著少年眼中的厭惡，輕嘆了一聲，「但你需要學會與他們相處。所以，接下來的三年我希望你能關掉90%的大腦，放下對他們的偏見，一起學習，成長。」
少年去讀書了，但他總是獨來獨往，不是趴著睡覺，就是在走廊上靜靜地看著遠處的風景，平靜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直到那一天。
他靠在牆壁上，直視前方，卻不知為何，突然偏轉了方向，被一個女生的笑容吸引了目光。
她微微仰頭，看著遠方的天空微笑。她笑得認真，純粹，眼眸里有嚮往與期待，嘴角的弧度不淺不深，卻直達心底。
「終臨！」一個長發女生叫了一聲，她隨即轉頭看過去，聲音清脆動聽：「訾言，今天天氣很好哦。」
明明看過了無數這樣的笑容，他只覺得虛偽與惡寒，但眼前的這個女生，卻讓他看到了真誠與美好。他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接下來的日子，他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女生那樣對著天空微笑，而他的視線，總是不經意地追隨著她。
女生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課時經常擋著一本書睡覺，睡醒了就看向窗外，輕輕地笑著。匿存忍不住從她眼前經過，隔著一扇窗看向她的眼睛，想要從裡面看破她的偽裝。然而，女生就好像看不到他一樣，眼豬不轉一下，表情也沒變化，似乎她的目光能透過他，直達蔚藍的天空。匿存緊抿的唇動了動，大步離開了。
也許，這個女生不愛學習，那雙眼睛那麼靈動，一塵不染，是因為生活得無憂無慮。匿存這麼想著，於是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著她。
夏天，女生們都撐著傘遮擋強烈的陽光，她卻毫無顧忌地走在烈日下，歡樂奔跑。大家都嫌棄食堂的飯菜不好吃，倒了一大半，她卻吃的乾乾淨淨，開開心心。
冬天，大家都關緊門窗縮在教室里，她卻喜歡打開窗呼吸外面冰冷的空氣，下課就跑出來，即使冷得瑟瑟發抖，也依然仰著笑臉看向天空。
匿存以為，這樣的女生是很溫柔的，卻沒想到，他會有一天聽到她與同學的爭辯。
「我不覺得是老師教得有問題。」
「那是什麼，他教的兩個班都墊底。」
「我覺得他教的挺好的。」
「你認真聽過他的課嗎？」一句話問得她啞口無言。但從那以後，她不再上課睡覺發獃，開始刻苦地學習。
他從沒真正地靠近過她，直到那一個雨天，她把書舉在頭頂，就這麼從他眼前跑了過去。匿存下意識地追上了她，走在她身旁，為她擋住了所有的雨水。她愣了一下，隨即放下書，垂著頭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匿存想起了她的笑容，突然很想近距離地看看她那雙靈動的眼睛，看看她認真上揚的嘴角。但她似乎很緊張，雙手緊緊地抱著書，手指還在不安地到處摳著，腳步極快。
「你好，我叫匿存。我知道你是高三五班的終臨，我是二班的。」也許是為了緩解她的情緒，匿存的聲音是從所未有的輕柔。
「嗯，你好。謝謝你。」她看見教學樓快到了，又對他說了聲謝謝便飛快地跑了。匿存不想讓她離開，於是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在剛觸碰到她右手腕的一剎那，她下意識地彈開了。
而他不小心看到了她零星的過往，以及她對他巨大的恐懼。
匿存知道自己已經關閉了90％的大腦了，且從不會通過觸碰手就會看到一個人的過往，為何……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匿存反應過來，快速地轉為抓住了她的手臂，聲音溫柔地安撫道：「不用緊張，再等等吧，被淋濕感冒了可不好。」
臨終於抬頭看了男生：他笑得一臉溫柔，漂亮的眼眸充滿了善意。
匿存緩緩放開了臨，再次開口道：「你好，我叫匿存，可以認識你嗎？」
臨默默地記住了他的容貌，聲音和名字。
「嗯。匿存，你好，我叫終臨。」
「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謝謝你，再見！」到了教學樓，臨歡快地奔跑著，還不忘轉身朝他揮手。匿存第一次咧嘴笑了。
「咚咚。」臨旁邊開著半扇窗的玻璃傳來了聲響。
「是你！」臨轉頭便看見了匿存。她放下手中的筆，跑了出去。
「你怎麼來了？」
「下課是用來放鬆的，來督促你。」
臨對他燦爛一笑，然後把手放進了棉襖的口袋裡，走到欄杆前，望著遠處的天空，一臉認真道：「好。」
匿存轉頭靜靜地看著她的笑容：嗯，非常淑女。
她微微揚著嘴角，不顯刻意，也不顯隨意，那是認真、嚮往、喜愛的弧度。左臉有個小小的酒窩，很可愛，就像一朵柔軟的蒲公英，輕輕一動，也許它就飄散了。她的眼眸很純凈明亮，似一泓清泉，讓你忍不住想要觸摸，卻又害怕讓它沾染了灰塵。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看著天空微笑呢？」
「因為，它記錄著我許多美好的回憶，它是我的陪伴者。」
匿存看著她，第一次從她的眼眸里，看到了孤獨，還有……
「臨，讓我做你的陪伴者好嗎？」
臨轉過頭疑惑地看著匿存。不知為何，她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與好感：「好啊。」
教室里，一個男生看著他們相視而笑的畫面，不禁皺了皺眉頭，起身走了出去。
「臨，」寧義看了一眼匿存，「他是？」
臨轉身，對著寧義笑了笑：「他是二班的匿存。」
匿存微眯著眼睛看著寧義，寧義雖然面帶笑容，眼神卻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這時，上課鈴響了。寧義收回目光，對著臨溫柔道：「我們回去吧。」
「好，」臨對匿存揮手告別：「再見！」
從那以後，寧義總是看著臨微笑，時不時製造機會和她說話，一下課就向她請教問題。臨漸漸和他熟絡了起來，但眼裡沒有任何愛意，她只是把他當朋友。
匿存沒有打擾她，只是偶爾在下課時間找她聊聊天，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靜靜地看她認真學習的模樣。
「臨，借我下橡皮擦。」下課後，寧義跑到了臨的座位上，雙手撐在她的桌面。
此時臨正巧拿著橡皮擦剛擦好試卷，於是頭也不抬地隨手遞給了他，「喏。」
寧義剛要拿過來，突然看見正在走過來的匿存，於是手指越過橡皮擦，朝她的手抓了過去。然而，他指尖剛觸碰到臨的手背，臨的手便立馬彈開了。
寧義怔怔地看著臨，微微皺著眉頭。臨有些不明所以，將橡皮擦放在桌面上，「不好意思啊。」
「沒事。」寧義拿起橡皮擦走了。
臨疑惑地撓了撓頭，又繼續做題了。
匿存在不遠處看到了這一幕，抿著唇不知在想什麼。
之後，寧義漸漸地不再對臨熱情，而是開始和其他女生有說有笑的。臨沒有在意，每天依舊過得充實又開心。
「阿姨，我要尖椒炒蛋和虎皮青椒，謝謝！」臨打完飯後，和訾言一起坐了下來。
臨拿出了早上打的雞蛋，輕輕地剝著蛋白吃掉后，一臉享受地吃著蛋黃。
「你怎麼每次都要把蛋黃留到最後吃啊？」
「因為，最好吃的要留在最後啊！」
「那辣椒和蛋黃哪個最好吃？」
「嗯……辣椒！」
「……好吧。」
訾言很快吃完了，但依舊耐心地陪著臨。
「我好像還沒有吃飽，怎麼辦？」臨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你剛才吃的都是男生的飯量了，還沒飽？」訾言有些無奈，「再去打一份吧。」
「好嘞！」
臨果然又去打了一份。
匿存平靜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轉身離開了食堂。
「訾言，我又想爬樹了。」臨看著面前粗大的桂花樹，停下了腳步。
「你說，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攀爬呢？鐵網你也爬，杆子你也爬，大樹你也爬，你前世該不會是個猴子吧？」
「我吃飯的時候你還說我前世是一頭被餓死的豬呢！」
「哈哈，」訾言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你說你到底是豬還是猴子啊？」
臨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於是開始試探著雙手抱住大樹，一腳低在樹上，一腳嘗試著離開地面。
「不知道。」
然而，她的腳剛離開地面，另一隻腳就掉了下來。
「肯定是鞋子和外套影響了我的發揮！」臨脫掉鞋子和外套后，又開始爬了起來。
匿存看著她像蜥蜴一樣趴在樹上，忍不住走了過去。
「臨，臨，快下來。」訾言見匿存走了過來，拍了拍臨的後背小聲道：「有人來了。」
臨一轉頭，便看見了匿存。
「匿存，」臨趕緊穿上了鞋子，「你……什麼都沒有看到吧？」
「你們認識啊？」訾言看了看匿存，確定是陌生的面孔。
「嗯。」
「都看到了，」匿存扯了扯嘴角，「需要我教你怎麼爬樹嗎？」
「你還會爬樹？」臨看了一眼訾言，又看向匿存，一臉期待道：「你可以先爬一個給我看看嗎？」
「好。」
話落，匿存一個助跑，右腳在樹上一蹬，整個人瞬間飛了起來，隨即右手一抓，抓住了樹枝，稍稍用力一躍，人就穩穩地落在了樹杈上。
臨和訾言看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太厲害了！我都沒看明白他是怎麼做的，人就上去了。」
「我也是。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異口同聲道：「有可能。」
在她們說話時，匿存已經跳了下來，「如何？」
臨和訾言被嚇了一跳，臨隨即反應過來，「匿存，你太厲害了，我可能學不了。」
「就是，你是不是會輕功啊？」訾言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不是。」
「訾言，你是不是傻，那有什麼輕功啊。」
「你剛才也說了，你也傻。」
「我們都傻，」臨轉頭對匿存道：「我覺得要學爬樹，還是放假后再學吧，學校里可到處是攝像頭。」
「好。」
「你還知道有攝像頭啊？你爬過多少次了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訾言，我不要面子的嗎？」
匿存靜靜地走在臨旁邊，聽著她們的日常鬥嘴，只是微微笑著，並不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