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我在

  臨又昏了過去，匿存只好無奈地結束了這個吻。看著她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氣息，不禁鬆了一口氣。

  「臨……」匿存輕蹭著她的臉頰，看見了她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唇瓣，心生歉意。

  「我下次注意。」

  匿存將臨抱了起來，往小木屋走去。一路上，他看著臨安靜的睡顏，嘴角的笑意就沒有停下來過。匿存把她輕輕放到床上后，給她脫掉了鞋，又蓋上被子，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臨，這次你可要對我負責了。」

  如果臨是清醒的話，也許會回他一句：不要臉！

  三姐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握著手機，看著面前的墓碑，淚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媽媽，臨應該會接受不了你去世的消息吧。其實我知道，我落下腿疾不能怪她，我也不怪她，我只是恨她，為什麼要墮落了？可畢竟她是我的妹妹，我不想讓她再受到傷害。」

  墓碑上面，貼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的照片，她面容憔悴滄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神溫柔。

  「我和大姐已經報警了，他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但他遲早會被放出來，他也會記恨我們，所以不能讓臨再回家了。」

  匿存走到草坪上將臨的手機撿了起來，這時，手機屏幕顯示三姐來電。

  「你好。」

  電話那一邊沉默了一會兒，「你是……臨呢？」

  「臨昏睡過去了，我是她的朋友。」

  「男朋友？」

  匿存遲疑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一抹悲傷，「嗯。」

  「既然如此，那你替我轉告她一句話吧。」

  「她在大學的事，是被誣陷的。」

  「呵，」三姐輕笑一聲，「她小學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現在竟然被欺負成了這樣。」

  「她很想念你。」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她醒了，我會讓她給你回電話的。」

  「不必了，我給她發個信息吧。」三姐頓了頓，又道：「我希望你不要傷害她，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好……」

  不一會兒，簡訊發過來了：媽媽被搶救回來了。她會離開爸爸，有新的開始，所以你不要找她，也不要再回家了。如果你不能大學畢業的話，以後別說我是你姐姐，我妹妹可不是一個懦弱，只會任人欺負的女生。

  三姐放下了手機，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臨交男朋友了。時間過得好快啊，轉眼她已經21歲了。那個小時候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面的女孩，如今有人照顧了，多好。」

  三姐輕撫著墓碑，言語帶著悲傷與自責。

  「兜兜轉轉我才發現，最難忘的時光，竟然是和姐妹們一起受苦的日子，最想念的地方，卻是小時候總想逃離的家鄉。原來痛苦本身並不絕望，絕望的是一個人承受了所有。媽媽，對不起，我們丟下了你。」

  匿存看著簡訊，不禁笑了：三姐，其實你也是一個柔軟善良的人。

  匿存把林中的小傢伙們趕回了雞院后，去菜園摘了菜，又去果園摘了水果，在廚房待了一會兒，便走進了臨的房間。

  「臨，我是不是錯了？我明知道你想要的是一生的陪伴，我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卻還是忍不住靠近你，愛上了你。」匿存握著她的手，眼中有深深的不舍。

  「臨，若是有一天，你遇到了可以愛你，疼你，惜你，伴你一生的人，也許我就要放開你的手了。」

  天邊的雲彩漸漸染上了紅暈，林中的動物也都各自回了窩，風也停下了腳步，世界又恢復了平靜。

  「哎，你聽說了嗎，就那個讀書很差的闌芹，才16歲就懷了孩子結婚了，但是孩子生下來就有缺陷，痴傻的很。」

  「我還知道，她最近離婚了呢，但是孩子誰都不肯要，她就把他送到孤兒院了。你說說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羞恥！」

  「你說什麼？」臨聽見她們的談話，急忙上去對著其中一個婦人問道：「闌芹怎麼了？」

  「你……」婦人看了看臨，恍然想起來她是誰了，「你就是終臨！哎，她呀，過得可慘了。對了，你們不是朋友嗎，怎麼會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自從闌芹初三輟學去打工之後，因為沒有手機，她們再沒有聯繫過。

  臨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拿出大姐剛寄給她的手機，跑去闌芹家要了闌芹的電話號碼。

  「臨，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聯繫了。嘟嘟嘟……」

  臨看著掛掉的電話，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臨打聽到了闌芹工作的地方，於是一個人坐了一天的火車去找她。

  「闌芹。」臨在她工作的工廠門口等了兩個小時，終於等到她下班。

  闌芹看著臨，沒有欣喜，沒有吃驚，沒有感動，只有冷漠與恨意。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臨，轉身快步走了。

  臨感覺到了一陣失落，但是一想到曾經那些美好的回憶，她鼓起勇氣追了上去。

  「闌芹，你怎麼了？」臨抓住了她的手臂。

  「怎麼了？」闌芹狠狠地甩開了臨的手，聲音有些憤怒，「臨，我原本不想跟你撕破臉皮的。」

  臨看著闌芹，有些疑惑：這不是她所認識的闌芹，不是那個笑容燦爛，寬容溫和的闌芹。

  「是不是覺得不認識我了？」闌芹似乎在壓抑著怒火，緊握著拳頭，別過臉不看臨。

  「我很弱，總喜歡忍讓，而你不同，你能打架，但是你為什麼要丟下我跑去外地讀書？你知道嗎，我們那個地方就那麼大，你打過的人，卻都找上了我。他們見我好欺負，於是開始變本加厲。初三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不敢跟任何人說，只能偷偷輟學去打工。我找到了孩子的父親，嫁給了他，可是孩子生下來就痴傻。他們家人都嫌棄我，百般刁難，連孩子的父親都要和我離婚。」

  闌芹再也忍不住，癱坐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我不敢回娘家，可是你知道我有多想家嗎？我沒有朋友，最開心的時光就是和你一起玩的時候，可是如果不是你，也許我不會是現在這樣子。我喜歡你，可我更恨你！」

  闌芹的表情開始變得猙獰，雙眼布滿憤怒的血絲，看著在她面前淚流滿面的臨，怒吼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闌芹起身走到臨的身邊，揪住她的衣領把她拽了起來，「臨，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再也不想聽到你的聲音，你懂嗎？」

  闌芹狠狠地推開了她，「你滾！你給我滾！」

  臨趴在地上低著頭，淚水「啪嗒啪嗒」地流著，「不……不會這樣的……」

  「校長已經和我說了你在學校做的事，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不知羞恥！以後你別回家了，我就當沒有過你這個女兒！但是，撫養你長大的費用，至少50萬，你最好快點還清！」

  「臨，你是我們五個當中最幸運的，可以上大學，可以用知識改變命運。可是，你為什麼不珍惜，為什麼要這樣踐踏我們求之不得的機會？早知道你會這樣，當初我就不該替你受罪，我就不該護著你！臨，別再說你是我妹妹，因為你不配！」

  「不……」臨不停地搖著頭，兩道細長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臨，不要怕，都過去了。」匿存覆上她的額頭，柔聲安慰道：「臨，我在，我在。」

  臨終於慢慢地安靜了下來，又陷入另一個夢境。

  夜已深，臨百無聊賴地走在路上，微微仰著頭，看著遠處繁星點點的天空無聲微笑。突然，她停了下來，望著面前的大樹，突然想起了六月份的時候，學校里的枇杷樹結果了，於是臨爬到樹上，把最大最熟的枇杷摘了下來，分給印阡和滿滿。她看見靜靜躺在地上的落葉，想起了無家可歸的自己，想起了那個帶給她許多傷害，她卻依然懷念的家，於是蹲下身，拿起落葉，聲音悲涼：「你想回家嗎？」

  臨把樹葉放進了旁邊的草叢，繼續往前走。她隱隱覺得有人在跟著她，於是停下了腳步，猛地轉身：她看見了一個對她笑容溫和的男生。

  「存……」臨開心地跑過去正要抱住他，但匿存突然變成了三姐，她薄唇輕啟：「媽媽自殺了。」

  「不！」

  臨猛地睜開了眼睛，一臉驚恐。

  「臨，沒事了，」匿存輕撫著她的頭髮，柔聲安慰：「臨，看著我，有我在，我會陪著你的。」

  臨看著他，眼神空洞，不停地搖頭，「媽媽……」

  「你媽媽沒事，放心吧。」

  「不，都是我的錯……」

  匿存看著她本就紅腫的眼睛，又流下了兩行淚水，不禁心疼道：「臨，別再哭了，別再責怪自己了好嗎？我會讓這一切都好起來的，相信我好不好？」

  臨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像是看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存，存……」千言萬語，臨突然不知該如何說起，只能一遍遍地喚著他的名字。

  「嗯，我在。你總算是看見我了，」匿存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我都不知道被你忽略多少次了。」

  「存……」臨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內心的恐懼褪去了不少，似乎有一股力量從他手中傳了過來，讓她不再絕望。

  「對不起。」

  匿存抱住了她，「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