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來不及和死不起
就在江翼離開大約一小時后,一道人影從鬼臉石洞前掠過,快得不可思議。
只是下一秒,這影子又退了回來,頃刻間停在洞口。
這人是個老頭,花白的頭髮和鬍子亂糟糟的混在一起,身上斜挎著個獸皮口袋,穿的獸皮衣比江翼早先的看起來都破。
老頭聳著鼻子聞了聞,隨即邁步進了鬼臉兒石洞。
咦,沙蟹鼠王,石蠻熊?
看著滿地的獸骨和幹了的血跡,老頭撇了撇嘴,不過馬上他的臉色就變了,急切的蹲下身,在江翼調配的三小堆碎粉前,凝神細看。
看了一會,用手指沾了點左邊的粉末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面聞。
聞過後微微搖頭,換成另一撮粉末沾了又聞,依然搖頭。
當他第三次重複動作,聞過江翼最後倒掉的那一管粉末后,臉上禁不住露出了狂喜之色。
緊跟著,老頭從獸皮口袋裡摸索出一枚種子,丟進了那堆粉末。
下一刻,奇怪的事發生了,粉末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看起來就像是被種子吞噬了似的。
見到這情景,老頭笑了,哈哈大笑,只是笑過之後,眉頭又蹙了起來。
瞧著一旁的藤蔓灰,老頭喃喃自語:「這人用的軟骨到底是石蠻熊的還是沙蟹鼠王的,另一味藥材又是哪種藤蔓?」
「不行,一定得找到這傢伙問問,手法這麼稚嫩的藥師,剛覺醒的也不一定,竟然調配出種子愛吃的藥粉,不得了啊。」
嘴上嘮叨著,人也快步出了石洞,把洞外生長的藤蔓一樣拔了一些,塞進他的獸皮口袋。
…………
覺醒了藥師,體魄強健了,速度也快了許多,行到中午的時候,已經走了小兩百里了。
如果地球上有這樣的長距離比賽,江翼可要遠超世界記錄了。
瞧著頭頂上的三個太陽越來越烈,大地都散發出炙烤的熱氣,江翼不得不開始尋找遮陰的石窩。
有了昨天的經驗,順著一種叫狐藤的灰色藤蔓向前,很快就發現一尊可以休息的巨石。
正當江翼邁步過去的時候,就聽見南面傳來一陣獸類的嘶吼,還夾雜著一兩聲人類的暴喝。
江翼可以肯定,這樣的距離,換成覺醒前的他,是沒辦法聽見的。
江翼瞧不見具體情況,想著如果和昨天那樣,一人一獸追襲著過來,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畢竟只是藥師,真和凶獸面對面廝殺,連1級的也打不過。
於是江翼打算繞遠些,換個地方休息,可剛走了兩步,又突然想起角昨天說過,他要去泥部落接人。
泥部落大約正是這個方向,如果是角在和什麼凶獸廝殺,這時候趕過去,剛好可以遇見。
想到這,江翼沒再猶豫,這就快步向著聲音的方向跑去。
隨著吼叫聲越來越大,江翼的也放緩了速度,在石株間穿梭繞行。
原始大陸處處兇險,不是每個人都和角這樣淳樸,萬一遇見個兇惡的土著,那就麻煩了。
所以還是小心些好,很快,江翼停在了一尊巨石旁,側頭悄然張望。
近五十米外,一人一獸,相互對峙。
獸身有三米來長,長得和沙蜥很像,風部落狩獵隊扛著的獵物里,就有過它的身影。
正是1級凶獸,虎蜥。
這傢伙看起來雖凶,但江翼連石蠻熊和沙蟹鼠王的大戰都瞧過,虎蜥就不算什麼了,倒是對面這人給江翼的震撼要大的多。
這傢伙體壯似牛,渾身都是肌肉,瞧著比角還高了不少,估計有兩米出頭了。
他長得還挺樸實,可此時的形貌,卻是個標準的怒漢,和虎蜥相距不過五米,互相對吼。
江翼倒不覺得他兇惡,甚至還有著一股子親切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
可來到這個世界,只在風部落呆了半年,對這人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咦?只疑惑了不足一秒,江翼就突然想起他是誰了,自己不認識,可少年翼認識啊。
眼前的莽漢,不只是暴族人,還是翼的兄長,人如其名,叫象。
從翼的記憶中得知,象他爹是暴族的第一勇士,莽。
翼一出生,母親就生病沒了,父親也在他五歲時,被凶獸重傷而亡。
幸好父親和莽是生死兄弟,莽就收養了翼,這樣象也就成了翼的兄長。
這些記憶自腦海中一閃而過,眼下見象沒死在半年前,也沒被那幫遊俠囚禁,卻和他一樣逃了出來,江翼當然高興。
象雖然只比他大三歲,但已經是1級蠻人了,江翼知道,對付頭虎蜥,對象來說並不難。
所以江翼沒著急上前,免得分了象的神,反而不好。
至於大戰前和凶獸對吼,江翼雖然覺得有點二,可他知道這是蠻人的習慣,暴族人稱之為勇氣。
嗬嗬!虎蜥不耐煩了,呲起了牙。
哈!象也呲牙。
呲牙過後,人獸同時躍起,沖向對方。
轟!激烈的高空對撞,讓江翼想起了沙蟹鼠王和石蠻熊。
緊跟著就瞧見,虎蜥竟然在半空中被象的雙手掐住了脖頸,倒翻著砸向地面。
咣!
虎蜥肚子朝上,重重落地,象則雙膝頂著虎蜥的肚皮,雙手依然狠掐著虎蜥的脖子。
顯然,這一摔,虎蜥成了象的墊子,慘烈無比。
吼!象繼續用力,不到片刻,江翼就看見虎蜥被掐得眼球突出,一命嗚呼了。
太殘暴了,簡直是人形怪獸!
儘管記憶中的象很強大,但此時親眼瞧見,江翼還是忍不住讚歎。
呼……虎蜥死了,象長長的出了口氣,微微搖晃著站了起來。
「象。」見象似乎有點脫力,江翼有些奇怪,這就快步跑了過去。
「嗯?」象穩住腳步,警惕的看了過來,等他看清是江翼的時候,臉上的驚喜一閃而過,隨即又換回苦大仇深的樣子,說了句:「你還活著?」
在少年翼記憶中,象的性情分裂成了兩段。
小時候的象,有什麼好吃的野獸肉,必會和翼搶,雖說搶贏后,都要被象他爹重新分配,但他還是樂此不疲。
可自從這傢伙立志以他爹為目標,要成為第一勇士后,性格就沉悶了許多,每天除了打磨力氣,就是苦練獵獸本事。
當然,也不再和翼搶肉吃了,而且還會主動讓出來,用他的話說,勇士必須照顧兄弟。
不過每次他說這話的時候,翼都會看見他偷偷咽下口水,只是咽口水的次數,每年都會減少,直到去年他覺醒成蠻人,就好像變成了第二個象他爹,只剩下苦大仇深了。
看著這個才十五歲,就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大爺臉的孩子,江翼回了句:「你也沒死。」
這樣的說話方式,是少年翼和象的日常,江翼就照著記憶中的他,稍微演了一下,免得剛一見面,就被象感覺出不對。
「活著就好……」象繼續苦大仇深,只是這次話音剛落,就嘭的一聲,栽倒在地。
江翼嚇了一跳,儘管剛才瞧見象有點晃悠,但也不至於暈倒啊,這場廝殺,象可是全面碾壓虎蜥的。
心中想著,手上也不慢,江翼這就蹲下身,依著前世急救的步驟,從呼吸開始,仔細替象檢查。
心跳頻率混亂,呼吸時急時緩,瞳孔逐漸放大,肌肉也微微抽搐……
雖然不能肯定,但有很大的概率,是被某種毒蟲咬傷了。
瞧著象的顫抖越來越明顯,江翼清楚再晚些施救,這大塊頭就要死了。
來不及去尋找傷口,江翼選擇了最快的辦法,走到不遠處的石株旁,取出牙刃,從石株根部刮下了一層石苔。
拿著石苔重新回到象的身邊,掰開他的嘴巴,把石苔塞了進去。
不到三秒,象的身體猛的一抽,口中發出一陣乾嘔的聲音,隨即醒了過來。
石苔,有強烈的刺激性味道,能在短時間內讓重度昏迷的人清醒過來。
這玩意是原始大陸特有的一種蘚類植物,並不少見,在風部落的時候,江翼就見廣白用過。
「象,你中了什麼毒?多久了?」不等象反應過來,江翼就問道。
廣白的那本藥師雜記上記錄了不少,針對毒蛇蟲蟻咬傷的配方,如果知道毒源,就有救他的希望。
象明顯還在失神,沒注意是誰在問,只是下意識的答道:「鬼蜈,三天前被咬的。」
鬼蜈?!1級凶獸,有劇毒,以虎蜥骨血可解……
江翼的腦子今非昔比,頃刻間就想起了解毒的方法,當下也不遲疑,轉身就跑到虎蜥身旁,拆骨扒皮。
血好取,但虎蜥的骨比較堅硬,想要找到可以捻碎的軟骨,還需要費些時間。
江翼手上動作不停,一旁的象也算是徹底清醒了。
儘管才見到江翼,卻來不及多問什麼,而是急促道:「快走,虎蜥都是成對出現,另一頭去找食了,隨時可能回來,你去找玄……」
話到一半,象就發出一陣劇烈的喘息。
面對生死,喘息是小事,江翼沒時間去照顧他,得趕緊尋找軟骨,不過聽到玄這個名字時,心中卻是一陣驚喜,忙問:「玄沒有被抓?」
玄,2級蠻人,和少年翼並不熟悉,在少年翼的記憶中,她是獵眼的隊長,獵獸經驗最豐富的暴族人之一。
獵眼,就是狩獵隊的眼睛,說得直白些,狩獵隊每回進入陌生的獵獸區,都會由獵眼先行探路,所以能加入獵眼的,都是暴族人的精英。
她還在的話,必能成為奪回部落的一大助力。
象喘過之後,再次急說:「她去了風部落……你怎麼還不走?!」
「咦,你在做什麼,你也知道虎蜥骨血可以解毒?」
一連兩句話,象又喘個不停。
江翼繼續拆骨,同時慶幸的點頭:「幸好知道,要不就來不及了。」
聽象說玄去了風部落,江翼就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顯然象是和玄在一起的時候,被鬼蜈咬了。
估計是當時的象,還沒有毒發的徵兆,兩人雖知道虎蜥骨血可解毒,但不知道鬼蜈毒的厲害,為節省時間,就由象去尋找虎蜥獵殺,玄則去風部落請廣白。
可惜廣白此時正外出採藥,就算象撐著取到了虎蜥骨血,也等不到他來了。
江翼說的清楚,但象卻喘得痛苦,他沒聽清江翼的意思,只回了一句:「是來不及了……」
毒已經發作,沒有藥師,翼在這裡也沒用,他想著自己多半要死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說實話,他沒想過翼能在部落覆滅的大戰中活下來,眼下見到翼,心中自然驚喜,只希望翼別死在這裡。
可抬眼一看,翼還在倔強的拆骨,象就忍不住怒意升起:「蠢貨,玄說過,沒有藥師,取了骨血也沒用,你再不走,等虎蜥來了,我也救不了你!」
一口氣說了許多,象感覺自己虛弱的不行,拼著一點力氣,再次勸道:「暴族人死不起了!」
「是死不起了。」江翼回了一句,一手拿著骨管,一手捏住剛找到的軟骨,飛速捻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的左臉顯現出一抹暗藍色的骨紋。
「這是?」虛弱的象,頓時滿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