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謝長臨輕聲低吟，也不知他是在勸誰人。


  黃昏之際，倦鳥已然歸林，天邊紅霞似火，端的是那瑰麗無匹，奪人心魄。謝長臨看了東方不敗，見他不得其解仍在苦思。


  謝長臨恍惚間想到自從自己在此間蘇醒以來，似乎還從未好好靜下心來去觀察大自然的一事一物，道家講究道法自然，倒是自己入執了，反倒落了下乘。


  一瞬間的頓悟將謝長臨引入另一方天地，風過葉落的聲音清晰可聞。遠處草叢中探頭探腦的兔子警覺靈動的模樣宛若近在眼前；林中溪水潺潺，細芽破土，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之中。


  謝長臨閉上了雙眼，遺忘自己，投身大道規則的浩瀚，感受著天道法則的運行軌跡，好似同這方天地融為了一體。


  鉤月隱匿在雲層間，漆黑而遼闊的天際掛滿了閃爍的星子。漫天的星子投下大片柔和的星輝，就如一層神秘的輕紗，籠罩在林間。


  在謝長臨從入定中醒來之前東方不敗便以然蘇醒了過來，見謝長臨在打坐也不打擾，隻是靠在一旁的樹下細細地描摹著他的麵容。


  當謝長臨心情又提升了一個境界，這才從那種玄之又玄的世界中退了出來。向來高境界者可影響低境界者，是以謝長臨曾引導過東方不敗，而在此方世界他自己卻隻能靠自身參悟。此次頓悟倒也算得上是他的機緣。


  謝長臨睜開眼的那一刻，東方不敗就發覺了，隨後他便看見了終其一生也難以忘懷的一幕——月色掩映、樹影婆娑，一頭銀發的道長盤膝而坐，清冷的月光為他更添幾分仙氣。道長一身的冰雪驟然消融，唇角微微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眼中含笑，精致的麵容不再是一潭死水，平白讓人感到有一絲魅惑。


  東方不敗覺著那應當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笑顏了。不是往常出於禮節而露出的那種毫無溫度可言的輕笑，這一次的笑容讓他感覺到了溫暖。在謝長臨的眼中，他看見了盈滿的淺淺笑意。


  “怎得又看呆了，我可是當真有那麽好看？”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從現場領的話語中溢散開來，打趣兒的問著。


  “長臨自是生的極美的。”許是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謝長臨，東方不敗竟是一時間沒緩過神來。訥訥的回的這麽一句，話甫一路地他便後悔了。這樣輕佻的話語，長臨會不悅吧。


  “自然。”謝長臨如是應道，麵上絲毫未有不悅之色。


  這樣的回答是東方不敗萬萬沒有想到的，他想過長臨或許會為此冷了臉色，也想過他會惱怒，卻從不會覺得他會去承認。一般而言，男子不都是最厭惡旁人說他漂亮的嗎？


  “嗬嗬，你說的是實話，我何必生氣，再者說你我之間的關係這般話又不是說不得。”謝長臨看東方不敗那副樣子便知他在想些什麽，一邊起身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邊調侃道。


  “走，我們進城。”謝長臨故技重施，在一次樓著東方不敗的要腰，甩起大輕功，不過須臾之間，人已然入了城。


  其實自從謝長臨來到此方世界唯有前塵盡忘的那段時日才將自己當作此界之人。而當他記憶恢複之時便毫不猶豫的抽身成了局外人，冷眼旁觀。隻有對東方不敗這個養育了他的人略微上幾分心，但卻也為太過注重。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還清因果罷了。


  是以，謝長臨雖看出了東方不敗對自己的感情，但卻不曾理會，隻是裝作不知，既不回應，也不拒絕一向聽之任之，持放任態度。


  如今謝長臨撇了一眼被自己抱在懷裏的人，想到:曾經的大唐已經回不去了，與其沉迷在回憶中，不如放下過往，好好珍惜眼前人，那般純粹的情誼，他合該回應。


  此次頓悟謝長臨確實受益非淺，今時他靈台一片清明，明心見性，直指本心。謝長臨的道心更為凝實、圓滿，一直以來他與這個世界之間所存在的隔閡頃刻間崩塌，化為了塵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