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雪花的速度是多少？
從S城回了帝都之後，程星桃有一種她這幾天在S城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的錯覺。
她再次回到總公司上班的時候，大家只當她度了一個稍長一點的假。
一切如舊，大家依舊在各自的崗位奮力拚搏，勤勤懇懇，就像是地球繞著太陽轉，月亮隨著季節陰晴圓缺一樣自然。
程星桃繼續投身在《神靈傳》的遊戲腳本之中，有時候一抬頭，發現喬躍的辦公室門始終緊閉，只有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很多事情發生了，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依舊運轉，但並不代表，那些事情就沒有發生過。
程星桃身上的傷很快好轉，本來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可是程星桃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憂傷與越來越深的不安。
種下的蘋果籽依舊沒有任何發芽的跡象，程星桃每天戳戳它，給它鬆鬆土，定時澆水，即使毫無反應，她也依舊十分用心。
自從知道易小莘也在帝都之後，程星桃一有空就買了各種美食去易小莘的公司找她。易小莘總是很忙，時常見不到人，也時常加班到很晚。
程星桃很少能見到她，就算好不容易見到了，易小莘對她也沒什麼好臉色，但是程星桃依舊樂此不彼地一有空就去。
冬天很快降臨，帝都在12月的冷冬之中，迎來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
程星桃雖然是南方人，但也還是見過雪的，當年上大學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大雪的時候，她還驚詫了一番，現在，她對雪已經沒有太大感觸了。
雪或許很美，潔白無瑕，晶瑩剔透，整個大地都鋪了一層銀色的輕紗。但是對於思念著喬躍的程星桃來說，一個人看雪，除了冷，也沒有其他感覺。
但是新鮮的事物總是能讓人感覺到興奮，公司里的其他同事因為今天下雪，下班的時候十分激動，幾乎是一到點，人就一鬨而散，跑得差不多了。
程星桃慢騰騰收拾好自己的桌子，看了一下，辦公區已經沒人，她打算最後清理一下門窗的情況，就準備下班全聚德買一隻烤鴨給易小莘送過去。
當程星桃正準備關了休息平台的門之時，她最後瞅了一眼外面平台，這一瞅，被一個身影嚇到。
平台是露天的，程星桃一眼掃過去的時候，沒看見人，倒是看見雪地之中有一縷香煙在緩慢飄著，這個詭異的情景在昏暗的光線下確實有些駭人，幸好她定睛看去的時候，看見了穿著長款白色羽絨服的戚玲瓏蹲在雪地里，背對著她，有一口沒一口在吸煙。
她應該是一動不動很久了，以至於她的頭上，身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雪。
自從程星桃從S城回來，她就很少跟戚玲瓏說話，主要是戚玲瓏太忙，沒什麼時間跟人說話，程星桃跟戚玲瓏總共也就說過幾句話，都是和工作有關的話。
吃飯的時候，有時候她也會看見戚玲瓏與延摯一起，但大多的時候，戚玲瓏甚至都不出現在食堂，而是直接在辦公室解決吃飯問題。
戚玲瓏與延摯的感情表面看起來本來就淡，程星桃現在是真的不知道這兩個人目前怎麼樣了。
不過，戚玲瓏平時都不會因為工作而煩惱，工作上的問題，她只會發脾氣，不會自己苦悶。那麼，她現在一個人靜靜吸煙的樣子，應該就是因為感情上的問題，
程星桃緩步走過去，在戚玲瓏的身旁蹲下。
戚玲瓏察覺到有人靠近，她看了程星桃一眼，又看了看辦公區內，發現已經空無人影，她吐了一口煙，道：「已經到下班的點了啊，時間過得真快。」
「嗯。」程星桃淡淡回了一聲，她也不看戚玲瓏，只和戚玲瓏並排蹲著，看眼前的雪花緩慢而優雅的飄落。
程星桃想起新海誠的動畫《秒速五厘米》，動畫里說，櫻花飄落的速度，是五厘米每秒。
不知道，雪花飄落的速度是多少。
新海誠的動畫總是充滿了豐富的情感，很多人都說看不懂，但是程星桃很喜歡，她似乎能深刻的體會新海誠想要表達的對未來人生的害怕與退怯。
或許是因為她就是那樣的人，因為想要把未來過好，可是誰又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把未來過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所以心裡害怕，反而導致原地踏步，不敢向前。
《秒速五厘米》程星桃看了很多遍，以前她拉著易小莘跟她一起看，易小莘不愛看，她本來就看不下去動畫，更何況《秒速五厘米》動畫的節奏太緩慢，她實在是坐不住。
因此，易小莘一次也沒有看完過《秒速五厘米》。
易小莘不陪她看，程星桃就自己看。
程星桃還記得，印象最深的地方是貴樹與明理在大雪紛飛中，光禿禿的櫻花樹下的那一吻。
吻的那一瞬間，貴樹的內心獨白說：那個瞬間，我彷彿一下子領悟了『永遠』、『心靈』和』靈魂』的意義之所在，強烈的情感讓我想將這十三年所經歷的全部都與她分享。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卻又悲傷得無法抑制。明理的那份溫暖，那份情感，我該如何去對待，該如何去珍藏，關於這些，我的心中一片茫然。但我清楚地意識到，今後我們可能無法永遠在一起。橫亘在我們面前的是那沉重的人生與漫長的時間，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無力感。
程星桃每每被這一段話觸動。
因為這段話奠定了後面貴樹的無法與明理在一起的悲劇。
那是一種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無奈，兩個喜歡著彼此的人，內心清楚的明白以後的日子，兩個人將無法在一起。內心無法放下，卻又無法提起勇氣反抗，又或者，即便反抗，也知道，時間將在他們之間留下永久的傷痕。
程星桃接住悠悠落轉的雪花，她多麼希望喬躍能夠快點回到她的身邊。她不怕等，但是她怕時間留下的痕迹。
貴樹與明理的心裡是一直有對方的，可是在他們無力反抗的歲月里，他們長久的分開異地，他們明白即使感情不變，很多東西都變了。
戚玲瓏撥了撥身上的雪，看見從自己身上掉下來厚厚的雪花，她才意識到自己蹲了很久。
她望著一旁程星桃幽深的眼神盯著空中的飄雪發獃，用因為抽煙而有些喑啞的聲音問：「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