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回:螳螂捕蟬
年幼的時候,寒假是個特別惹人喜歡的時節,借著春節的東風,吃個肚滿腸肥還能順道掠奪些壓歲錢,每個孩子的臉上都會帶著滿足的笑容。但若自己不再年輕時,這些童年歡快的日子反而變得索然無味了,是節日變得無聊,還是心變得麻木呢?
元宵一過,寒假已經接近了尾聲。大年前後家裡一直賓客不絕,厭倦了那些表面人情世故的凌祈整日把自己悶在房間里專心啃著從俞南圖書館帶回來的書本。重走過去的人生,自己有什麼理由再像年少輕狂時那樣虛度光陰?沒有實打實的本事,憑什麼在那個可怕對手的魔爪下守護自己的家庭?
輕微的推門聲響起,古舒嫻端著一杯微溫的檸檬蜜走進來。看到孩子用功讀書本是件讓父母欣慰的事,可是這一讀就是好幾天,她不由得擔心女兒別把自己悶傻了。
「阿祈,讀書認真是好事,但你也不能總憋在家裡啊!客人也不見,東西也不買,不覺得悶嗎?」說話間古舒嫻已經把瓷杯放在了凌祈的右前方,順手就去翻她面前那本書的封面,「偵查學?這是你們上課的內容?這不是警校才會讀的科目嗎?」
「不,這是我下學期要選修的,感興趣就先借了本回來預習。」凌祈不動聲色的把書恢復原狀,順手蓋上了寫著好多常人看來是驚悚內容的筆記本。
「這樣啊,我的女兒這麼好學,媽媽很高興!」古舒嫻微笑著在凌祈的肩膀上拍了拍,「可是過節也別老是呆在家裡看書,跟朋友出去玩吧!」
凌祈正要回答,突然桌上的手機響了,她快速掃了一眼滑蓋上顯示的人名,搶在古舒嫻之前把手機抓了起來。
「我在家裡。……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我今天沒空啊。……啊?……那你等會。……再見。」
「怎麼,誰找你啊?聽聲音還是個男的?」聽筒里溜出一個輕微的男性聲音,讓古舒嫻警惕起來。
「哦,一個同學,說集體活動叫我一起去。」凌祈收拾好書本,站起來走向衣櫃。
「讓他上來坐坐啊!」古舒嫻還是有點懷疑。
「不要,我不喜歡家裡隨便來外人。我出去一下,晚上晚點回來。」
「不會是新找的男朋友吧?別瞞著媽媽!」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片刻之後,一個穿著米色毛衣連身短裙,底襯黑色連褲襪的少女推開了一樓的電控門,倚著凱迪拉克的青年見狀馬上踩熄了煙頭。
「你還有這種穿衣服的風格啊,難道為了見我還特地打扮了一下?」方惜緣眼前一亮,從上往下掃描了一遍女孩被修身毛衣裙和纖細腰帶勾勒出的有致身姿,目光滑過一對線條流暢的長腿,停在了那雙淡黃色的皮質雪地靴上。
「拉倒吧!找不到喜歡的衣服,只有這種穿了比較不會冷的。」室外的低溫讓凌祈打了個輕微的冷戰,她隨口應著,迅速矮身躲進了凱迪拉克的副駕。
這個身體的原主好像對保暖秋褲特別反感,一條庫存也沒有,牛仔褲要是少了這最佳搭檔,大冬天非要凍出個老寒腿來。凌祈在連褲襪外頭再加上褲子的反#人類穿法被古舒嫻否決以後,只好用毛衣裙代替,按著記憶中金雁翎的冬日打扮給自己來了一身……別說,神奇的連褲襪相比秋褲既靈活又暖和還特別有安全感,凌祈總算是理解了為什麼女孩能在寒冬里穿著裙裝招搖過市了。
方惜緣緊跟著爬上駕駛座發動了汽車,凱迪拉克的車身因為引擎空轉輕微地震動著,撲面而來的暖氣讓凌祈舒服地解下圍巾往座椅上一靠就懶得動了。看著大半個月不見的少女突然換了打扮風格,心中略有波動的惜少鬼使神差地問:「這麼冷的天你就穿個薄薄的褲襪不會冷嗎?」
「不會啊,這襪子哪裡薄了?可暖和呢,比秋褲什麼的好多了。」沉浸在溫暖舒適中的凌祈條件反射地用左手兩指拈起大腿上褲襪的一角給對方看,像是在證明她所言非虛。
原本被黑色褲襪包裹的美腿就容易讓人怦然心動,這會兒再加上凌祈無意的挑逗動作,儼然成為了致命的誘惑……方惜緣感到喉嚨一緊,默默地咽了下口水,一時間忘了把車掛上前進擋。
發現凱迪拉克發動以後半天沒個動靜,凌祈有點不耐煩地轉過頭,正好對上惜少稍顯蠢萌的表情。她眼角一抽,略帶嫌棄說:「發什麼呆?趕緊開走吧,我媽八成正窩在樓上的陽台朝這張望呢,別害得我回去沒法解釋!」
「啊?哦!我知道了!」心中有鬼的方惜緣乾笑了一下,迅速駕車開出了小區。
晚上8點,燈火輝煌的x市就像雪蓮般在嚴寒中傲然盛開,熙攘的人群絲毫不畏冬日的凜風,各式各樣的冬裝反而把冬夜打扮得更加妖嬈了。一對青年男女在雲鼎湖邊緩緩前行著,比旁人要更高挑的個頭讓他們頗為引人注目。
「今天什麼風讓惜少這麼有興緻請我吃飯啊?看不出你還挺能吃辣,在f省有這水平的很少見嘛。」凌祈踱著步子任風吹起她的發梢,有圍巾保護露在v領毛衣裙外的脖子,加上手裡溫熱的奶綠,倒是沒覺得冷。剛才惡作劇地找了間湘菜館,沒想到方惜緣的吃辣水平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一份剁椒魚頭倒有大半是進了這傢伙的胃裡。
「又不是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方惜緣跟在側後方饒有興緻地看著少女的背影,突然覺得生活中那些所謂溫馨時刻也不過如此,「其實我不是f省人,我爺爺的老家那古時候盛產重甲步兵,所以男的基本上都是大塊頭。說起來,我和楚霸王項羽還是老鄉呢!」
「切,你不就是個兒高點么。」凌祈忽地停下腳步倚在湖濱的圍欄上,回過頭微微揚起了下巴,「我還是齊魯人呢,齊魯大漢聽過沒?」
方惜緣啞然失笑,與少女並肩靠著圍欄說:「聽是聽過,但明顯你和『大漢』是占不了邊的,還不如多讀點書做個當代李清照,揚了齊魯美女的名頭。」
凌祈聞言面色一黯,幽幽地說:「美女就算了吧,我對那沒興趣。況且s省才是出美女的地方,像雁翎那樣的就比我好多了。」說到這她抬起頭望向茫茫夜空,算著還有幾日就可以和金雁翎再見。
「走吧,我帶你去別處逛逛。」方惜緣察覺氣氛有些尷尬,趕緊準備換個陣地。兩人默默走向停車場,凱迪拉克亮起頭燈正要開出車位,一輛香檳色的寶馬從車頭前5米左右的地方掠過。方惜緣瞟了一眼車牌,突然踩住了剎車。
「怎麼不走了?那車已經過了。」凌祈奇怪地問。
「你有仔細看清那部車嗎?」
「……好像寶馬7系吧,有什麼問題嗎?」
「那是林滄熙的車。」
凌祈一驚,再轉頭看去,寶馬已經開出了數十米,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你對跟蹤有信心嗎?」她迅速扣上了安全帶。
方惜緣笑了笑,凱迪拉克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威町大酒店的霓虹像瀑布般從樓頂傾瀉而下,不愧是x市頂級的消費場所。過往的人常被這不惜工本只求絢麗的奢侈所吸引,在心裡默默虛構一個自己在裡面聲色犬馬的畫面。林滄熙的座駕緩緩開進了威町樓前的臨時停車點,馬上有穿著筆挺制服的服務生迎上來打開了車門。不遠處的凱迪拉克故意打開了大燈,能照亮對面的同時讓別人無法看清自己的車牌。
「林滄熙居然自己開車,這倒是很少見。」方惜緣兩手平搭在方向盤上,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寶馬,「那個他要接上車的女人你認識嗎?」
「我應該見過,讓我想想。」凌祈緊緊盯著那個光鮮亮麗的少婦,她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職業裝,外套一件淺色風衣,年齡目測在35到40之間。林滄熙親熱地挽著她的手,穿過了旋轉的玻璃門走出大堂,引進寶馬的副駕。
「她好像是久安的常務副縣長,叫黃什麼……對了,黃雲心!」凌祈一拍腦袋,當年父親在久安就任時,她曾經見過這個縣委常委,在清一色的男性官員中,長相氣質俱佳黃雲心非常顯眼。
「有意思啊,林滄熙居然還能和久安的女官搞在一起?」方惜緣直起身來,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這個黃雲心和你爸的關係怎麼樣?」
凌祈睨了一眼惜少,有些不爽地默背起當年聽過的傳言:「她和我爸就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而已,至於他們的交情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聽說黃雲心以前嫁了了個商人,還有個小女兒。前幾年離了婚以後仕途反而平步青雲起來,z市裡有不少她提拔的傳言,說的可不好聽,當然這都是道聽途說的。林滄熙也是一個喪偶的主,雖然有個不小的兒子,但他們搞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哦。」
「看不出來啊,你還真挺關心時事的,這種政界的八卦新聞都能講的有板有眼。」方惜緣抬手在女孩頭上輕拍一下以示鼓勵,又在手被她抓住之前迅速縮了回來。
「你丫別老摸我的頭,我又不是小孩!」凌祈的注意力都在剛發現的驚人八卦上,壓根沒注意方惜緣的動作有多曖昧,她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說,「同樣是久安的官員,林滄熙同時接觸我爸和她又是什麼意思呢?」
「如果單純為了工業區的事情,和你爸這種主官搞好關係就差不多了,沒必要專門接觸常務副縣長這樣的二把手,況且他和黃雲心剛才的動作根本不是普通的關係,你見過孤男寡女大晚上從酒店出來談正事的?」方惜緣的手搭在凌祈背後的靠枕上,手指輕輕地敲擊著,「除非,他想在久安發展一條新的線,甚至是扶植一個新勢力。」
凌祈聽到有關父親的事情,頓時緊張起來:「新勢力?他想做什麼?!等一下,常務副縣長算是下一任縣長的有力競爭者,難道……」
「誰知道呢,你最好不要打草驚蛇,對凌縣長多點信心吧。現在是螳螂捕蟬的關鍵時刻,可別讓煮熟的鴨子飛了。」方惜緣看著寶馬毫不猶豫地開進夜色中,踩下油門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同一時間,一個女孩靠著雲鼎湖的欄杆,手裡拿著一把手機,上面顯示的照片赫然是剛才方惜緣和凌祈湖濱漫步的樣子。女孩的手指一按,畫面又變成了兩人走向凱迪拉克,任誰都會覺得,照片里就是兩個登對的情侶。
「呵呵,果然如此,不知道雁翎會怎麼想呢?」女孩慢慢走向一部白色crv,嘴角揚起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