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不虛此行
左岩渾身都僵硬了,緊握著大手,吃人的目光盯著烏蒙,生生的想要盯出兩個洞來。
房間里剛亮起燭火,伴隨著一聲慘叫之後,將士們又發出了連續不斷的哀嚎聲。
房間裡面真的有情況,烏蒙當下激動萬分,趕忙往左岩的房間跑過去。
不需要抓住刺客,只要看一眼,證實刺客在左岩的房間裡面,他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
左岩看著圍在他房間的人馬,暗暗憋住了勁,暗自襯度只要他們全部進去,到時候他就關門殺了這群人帶走遙楚,然後把罪名栽贓給刺客,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就帶著遙楚殺出去。
左岩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呆了,背後一陣冰涼。
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會為了刺客而毫不猶豫的背叛皇上,儘管這個刺客有那麼一點特別。
正當左岩要動手的時候,裡面傳來了烏蒙的怒罵聲:「刺客在哪裡呢?」
最先發出慘叫的禁軍挨了一巴掌,委屈道:「統領,沒說有刺客啊。」
烏蒙氣的又甩了他一個耳光:「沒有刺客,你鬼嚎什麼?還有你,你,你,鬼嚎什麼?」
「小的就是沒注意腳下,摔了一跤,後面的兄弟撲過來,就一塊被絆倒了。」
禁軍的聲音越來越小,烏蒙的臉色越來越黑……
房間不大,除了一張床,就只有一個衣櫃,一個小桌子,根本就藏不了人。
烏蒙不死心的把桌子地下也翻了個遍,愣是什麼也沒有找到。
左岩擠進來沒有看到遙楚,鬆了一口氣:「早就說了,本統領這裡不會有什麼刺客,這下該死心了吧。」
烏蒙沒臉,一肚子的氣瞪著左岩卻發作不了:「就算沒有刺客,這也是末將的本分,必要一絲不苟才好。」
左岩冷笑一聲道:「但願吧,現在搜也搜了,看也看了,可還有什麼漏掉的地方?萬一真的還藏著刺客,本統領可擔不起這個罪名。」
烏蒙的臉色黑的能滴出墨水來,狠狠的瞪了手下一眼,然後陪著笑道:「統領言重了,末將也是為了統領的安全著想。」
「本統領的安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宮中的這些主子。既然本統領這裡沒有刺客,那刺客可能藏在其他宮殿。如果你再耽誤下去,出了什麼岔子,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烏蒙聽言,臉色忽的一白,拱手給左岩告辭:「統領好生養傷,末將還要去搜查其他地方,告辭了。」
「不送!」
待烏蒙退出了院門,左岩把門關上,快速回到房間裡面環顧了一圈也沒有發現遙楚的蹤影,心中十分焦急。
遙楚的內傷嚴重,根本出不了守衛森嚴的皇宮。
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左岩焦急萬分的時候,遙楚突然從半空中掉到了床上,嚇了左岩一大跳。
原來遙楚其實就藏在床上,左岩的床上是黑色的蚊帳,遙楚醒來之後,憋著一股氣勁攀附在了蚊帳的上面。
烏蒙他們一看床上沒有人,就沒有仔細的靠近看蚊帳的頂端,因此才沒有發現。
左岩快步上前扶起遙楚:「公主,你醒了。」
遙楚虛弱的點點頭,算是回答。
「沒事就好,你內傷很重,我扶你躺下。」
遙楚躺在床上,左岩給她的背後墊了枕頭,然後順勢去摸遙楚的額頭。
遙楚昏迷的時候,左岩也是隔一會摸一下,這會都習慣了。
當他的大手覆上遙楚的額頭,遙楚的目光驚訝的盯著左岩,氣憤一下子尷尬了起來。
左岩的手好像被燙了一下,慌忙的收回來,一張不苟言笑的臉閃過不自然。
「公主發燒了,末將這裡沒有退燒藥,所以……」
遙楚扯出一抹艱難的笑意,搖搖頭:「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左岩挑了眉頭:「江湖兒女?」
遙楚輕輕咳嗽了兩聲,左岩又焦急起來,給遙楚倒了一杯水,給遙楚喝下。
「勞煩左統領幫我把頭上的簪子取下來。」
左岩放下茶杯,在遙楚的頭上找到了她說的金簪,然後把簪花擰開,倒出一粒藥丸。
「公主怎麼會有如此重的內傷?」
「陳年舊傷了,不提也罷,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遙楚的內傷還是楚流雲留下的,加上她整日的奔波勞累,沒有好好休息,所以沉積起來。
這次氣火攻心之後,倒是把之前的鬱結之氣都逼出來了。
看著情況嚴重,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痊癒。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氣憤又有些尷尬:「公主感覺如何?」
遙楚苦笑了一下道:「左統領就不要叫我公主了,叫我遙楚吧,虛名我不喜歡。」
左岩臉色又是一熱,他自幼長在軍中,是先皇為了楚御風培養的護衛,對於主僕的觀念根深蒂固。
他是僕人,遙楚不管怎樣,有著公主身份,又是瑞王的義女,入了皇籍,他如何能逾矩。
「如果你還叫我公主,就沒有把我當作朋友。」
遙楚瞋目一怒,左岩緊張的抓了抓鎧甲:「遙……遙楚。」
「左大哥,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嗎?」
左岩的心頭因為這個稱呼劃過不知名的暖流,愣過之後連連點頭:「叫什麼都可以。」
遙楚望著人高馬大在左岩站在床頭,她脖子都痛了,於是道:「左大哥坐下說話吧。」
左岩的臉頓時燒了起來,支支吾吾道:「我身上有傷,坐不了。」
遙楚的目光在左岩的身上打轉,她當時雖然失去理智,但是也知道她要殺的人是楚御風,沒有傷著左岩,怎麼會有傷。
回憶剛剛左岩走路有些異常,而一旁還放著白葯,遙楚很快就猜到左岩是被打了板子,她的心中有些愧疚。
「對不住了,左大哥,連累你了。」
遙楚的自責讓左岩心下一緊,連連搖頭:「沒事,就是一頓板子,我是習武之人,這點傷不礙事。倒是你,還發著燒。」
說道這傷,左岩自然就很好奇遙楚為何半夜進宮行刺。
但是看遙楚當時那番殺氣騰騰,好像閻羅在世的模樣,他又不好意思問出口,免得提起傷心事讓遙楚難過。
可如果遙楚還要繼續刺殺怎麼辦,她現在情況嚴重,根本就出不去這個院子。
遙楚看他面露擔心,以為他是害怕被連累,於是道:「左大哥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待我恢復了體力就離開這裡。」
知道遙楚想錯了,左岩慌忙的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的傷勢,怕你做出衝動的事情來。」
遙楚嘴角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目光也漸漸冷了下來,殺機四現。
「我要殺他,無論什麼也攔不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左岩活了二十八年,染了一手的鮮血,可他身上也沒有如此沉重的煞氣,哪怕常年征戰的楚流雲身上,他也沒有見過,不由得生出膽怯,又忍不住想要仰望。
「你為何要殺皇上?」
遙楚身上的煞氣漸漸的抽離,溢出一股濃濃的悲傷:「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遙楚是將軍府的千金,跟皇上怎麼會有血海深仇,左岩想不通……
但是這畢竟是遙楚的私事,他也不好追問,只是如果遙楚還要殺皇上,他真的有些為難。
看穿了左岩的心事,遙楚展眸一笑:「左大哥,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會連累你的。」
左岩瞋目,有些責備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今日救了你,我就已經脫不了身了。」
「一會我就離開,今日之事權當做沒有發生過。救命之恩,來日再報。除了你阻止我殺楚御風,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
這一刻左岩才想到,如果遙楚要殺皇上,就是跟他為敵,他們就是非生即死的敵人。
可是他不想讓遙楚殺楚御風,也不想跟遙楚為敵。
左岩心思糾結,卻目露堅定的看著遙楚:「遙楚,我不能讓你殺了皇上。雖然我不知道你跟皇上有何恩怨,但是他是楚國國君。如果你殺了他,楚國就會動蕩,黎民遭殃,你想過沒有。」
遙楚的目光絲毫不退讓,直視左岩道:「不殺他,楚國也會動蕩,黎民更加遭殃!」
聽到遙楚這樣說,左岩的心嗖的一涼,心中憋著一口氣,卻又不忍心對遙楚發作:「你安心在這裡休息,把傷養好之後,我送你出宮。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也救不了你。」
左家跟將軍府也是一門忠烈,但是跟將軍府不同的就是左家出將才,將軍府出帥才。
而且左家老祖宗曾經定下規矩,左家的兒子十八歲分家,除了選出的繼承人訓練成為皇上的禁軍統領,其餘人等都分出去,不許留在楚京。
到了左岩這一代,楚京就剩下他一個人,其餘都在外地。
不攀附,不諂媚,因此左家才深得皇家信任。
遙楚進宮刺殺一事,現在冷靜下來,還是有那麼點點的衝動,不過並不後悔。
不然怎麼會遇到左岩,想要扳倒楚國的皇帝,這是常人做夢都不敢的事情。
拉攏左岩,斷了楚御風的一條胳膊,讓他和楚流雲打個你死我活,削弱他們的勢力,瑞王府還有機會。
楚御風,楚流雲,太妃,你們等著,等著墮入地獄的那天。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遙楚卻睡不著。
服了葯之後,她的內傷有些緩和。
她運氣一個大周天之後,至少可以活動一下了。
突然院門傳來極大的敲打聲,來人似乎非常的驚慌。
左岩原本就在院中憋著不舒服,這會聽到聲音,急忙就去開門了。
打開門,驚慌失措的宋大明撞了進來,差點把左岩撞倒:「大哥,大哥,不好了,救命啊!」
被宋大明這樣一喊,左岩的心也提了起來:「出什麼事了?別著急,慢慢說。」
宋大明的手腳都在顫抖,斷斷續續道:「黃公公給兄弟們下毒了,都死了,都死了。」
左岩握住宋大明的手不由得一緊:「什麼?你說清楚。」
原來是宋大明跟宋小明送了左岩就回去睡大覺,突然尿急,就想去茅房。
他迷迷糊糊的走到茅房,卻發現裡面有人,於是就想著去隔壁的茅房,隔壁住的是烏蒙的手下,可他確實尿急憋不住了,顧不了那麼多,於是就躡手躡腳的摸進去了。
進去之後,看到一間房裡亮著,有說話的聲音。
他正要進茅房,突然聽到有摔東西的聲音,接著就是一聲聲痛苦的吼叫。
這讓宋大明一下子就清醒了,尿意也嚇走了。
他靠近了房間,躲在窗戶下面,透過縫隙看到了黃公公和烏蒙。
十幾名禁軍倒地不起,捂住肚子申銀不已,還口吐鮮血,地上到處都是碎瓷片。
「烏統領,確定今晚值夜的人都在這裡了吧。」
「今晚在御書房外面當值的人,除了死去的,都在這裡了,重傷的三十多人都已經解決了,剩下的這二十多人全部在這裡。」
黃公公欣慰的點頭:「這些人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東西,死不足惜。倒是烏統領,你可要當心點吶。」
烏蒙嚇得一身冷汗,連連點頭:「末將明白,今日皇上從未出過御書房。」
黃公公點點頭:「明白就好,今日算你倒霉,正巧是你的人值夜。不過聽說左統領當時也帶著十幾人趕到御書房,你可知是哪些人?」
烏蒙一聽,眼睛滴溜溜的轉,自己死了這麼多人,可不能便宜了左岩,於是一五一十的把人名都報上去了。
「正巧左統領帶的人都住在隔壁院子,末將這就帶你去。」
烏蒙帶頭,黃公公帶著小太監,端著數十個酒杯和兩壺毒酒往宋大明的院子里去,宋大明慌忙逃出去,但是又不敢回自己的院子,連忙跑過來求救。
「大哥,現在怎麼辦?兄弟們都在裡面呢。」
宋大明快要哭出來了,驚慌,焦急,捂住充斥著他的內心,比之宋大明的手足無措,左岩內心的震撼絲毫不少,他怎麼可能會想到僅僅是因為禁軍為了護駕而看到了皇上驚慌的一面,就要被全部滅口。
堂而皇之的稱之為保住龍顏,保住楚國的顏面,可為了遮住這顏面居然要處死這些無辜的將士,左岩不服!
「你先去穩住黃公公,我馬上去求見皇上。」
宋大明忍住悲傷,心中升起了希望,對於左岩,他是相信的:「大哥,我現在就去!」
宋大明轉身就走,左岩也抬步離去,他們剛跨出院門,一道聲音阻止了他們沉重卻又堅定的步伐。
「死了那十幾個不夠,你還想再多死一個嗎?」
左岩聽到聲音,停下步子,心中湧出一陣悲憤。
宋大明則是非常的吃驚的望著從黑暗中走出來的女子,因為光線還不明亮,宋大明隱隱只能看見一個白衣女子,就連她裙擺上的血跡也看不清,可是他就是直覺的就把這個女子跟御書房的刺客聯繫在了一起。
宋大明拔出佩刀擋在左岩的面前,左岩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鬆。
遙楚站在十步之外,目光緊鎖在左岩的身上:「當今皇上威名在外,今晚卻被嚇得當眾求饒,甚至倒地不起,向刺客告饒,可謂顏面大掃,如果傳揚出去,他更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所以今日在御書房當值的人都要死!」
左岩當即道:「今日在御書房當值的都是盡忠職守的將士,他們為了保護皇上的安全,犧牲了多少條命,流了多少血,皇上不會如此心狠讓將士們寒了心,一定是受了殲人的挑唆。」
宋大明也點點頭,表示贊同左岩的話:「皇上不會這麼做的,一定是黃公公那老殲人挑唆的。」
遙楚冷笑不已,目露鄙視,鄙視他們的天真,鄙視他們的無知。
「禁軍是皇帝貼身侍衛,守衛御書房的更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他賜死這一百多人,他的安全如何保障?既然他寧願不顧自己的安慰捨棄了這一百多人,說明了什麼?說明他的臉面比生命重要,何況皇帝親率,誰敢進言賜死,你們還真是天真的無可救藥。」
遙楚說的這番話,左岩和宋大明從來都沒有想過,兩個人像是被重重的擊了一拳,身子忽的向後顫抖了一下。
遙楚忽然出聲冷笑不已:「你們不過就是護衛皇宮安全的奴才,你們的命在皇上眼裡不值一提。」
左岩想要反駁,可是卻找不到任何的說辭,他身為禁軍統領自然知道皇上有多珍惜自己的性命,這一百多人是從兩萬禁軍裡面挑選出來的,各個都是頂尖的高手,全部都負責守衛御書房,能賜死他們的必然就是皇上。
看到左岩他們已經動搖了,遙楚又道:「既然你們這麼相信他,那我也無話可說,我們打個賭如何。」
遙楚的手指指向宋大明:「只要他回去,我賭他必死無疑,賭你絕對見不到皇上。」
左岩猛然抬頭,看向遙楚,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可是他知道這場賭局他沒有絲毫的勝算。
宋大明緊張的握緊自己的佩刀,以黃公公和烏蒙統領的性格,十幾個兄弟必死無疑,他不怕死,可是卻不能這麼憋屈的死了,還是死在自己效忠的人手上。
感受到宋大明的視線,左岩看著宋大明:「你別回去了,先找個地方躲著,天亮我送你出城。」
宋大明紅了眼眶:「我不能走,我的兄弟還在院裡面,小明還在裡面,我要走了,大哥你怎麼辦?」
這個時候還在為兄弟考慮,這個宋大明真是挺有義氣的,不過事到如今,遙楚還是不能不潑冷水:「你走不了,也不能走,只要你踏出皇宮半步,你那十幾個兄弟就白死了,你的家人,他們的妻兒老小一個也活不了。」
宋大明身子猛的一顫,癱軟在地上,雙目久久無神,悲傷中透著絕望,絕望中透著不甘,不甘又衍生出了仇恨。
「大哥……」
感受到兄弟的無助,左岩也無計可施,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難道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去死嗎?可是如果救了這一個,卻又會死好多人。
「啊!」
左岩一拳砸在地上,地上被他砸出一個坑來,悲憤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到底該怎麼辦?」
左岩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多麼的無能,進不可,退不能!
忽然,左岩抬起頭,目露希冀的看著遙楚:「你有辦法是不是?」
遙楚沉默的看著左岩,並不言語。
遙楚的沉默反而讓左岩心中升起了希望,他從地上站起來,幾個踉蹌撲到遙楚的身邊:「你一定有辦法,求你救救我兄弟。」
宋大明也撲到遙楚的身邊:「求你,救救我們。」
遙楚本就有傷,被左岩晃悠幾下就咳出了鮮血,嚇了兩人一大跳。
「我也只有一個辦法,兵行險招,金蟬脫殼。」
天快亮了,不再想之前那麼伸手不見五指,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宋大明裝作如無其事的回到了院子,卻被人給攔在了外面,是烏蒙的兩個手下:「你是什麼人?」
「我是宋大明啊,我住這裡的,你們幹嘛攔著我。」
宋大明一邊提著褲子,一邊探頭往裡面望。
兩人聽說宋大明,一人趕緊進去稟報,不一會就出來了,臉上舔著笑意:「原來是宋大哥,快進去吧,黃公公和烏副統領可都在裡面等你呢。」
宋大明疑惑的眉頭挑起:「等我,這麼早就有任務?」
「不是任務,是好事,昨晚御書房你們護駕有功,皇上特意派了黃公公來給兄弟們犒賞,聽說還有銀子拿。」
看門的,搓捏著食指和拇指,衣服眼饞掉口水的模樣:「要是發財了,可別忘了請兄弟喝酒。」
宋大明滿口答應,可誰也不知道他的手腳早已冰涼。
宋大明進去之後發現十四個兄弟都規規矩矩的站在房裡,他連忙給黃公公和烏蒙行禮。
黃公公的臉色很不好看,烏蒙率先發作:「你個小崽子,上哪去了,找半天不見人影?」
宋大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真是對不住,剛剛尿急起來上茅房去了。」
說是上茅房,烏蒙和黃公公都不相信,都以為事情敗露,宋大明逃走了。
「我們在茅房裡面怎麼沒有看到人,還不老實交代。」
烏蒙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宋大明渾身哆嗦:「真是去茅房了,當時小三子占著茅坑,我憋不住就去外間的茅房了,對吧,小三子。」
被稱作小三子的瘦瘦高高的男子連連點頭:「就是這樣,當時我還跟大明哥調侃了幾句呢。」
宋大明連連點頭:「這外間的茅房要到南邊才有,所以就耽誤了功夫。」
烏蒙還想說什麼,卻被黃公公拉住了:「既然人到到齊了,就不要節外生枝了。」
黃公公又對大傢伙道:「昨夜大家救駕有功,皇上賜下御酒一杯和白銀百兩。」
眾將士們聞言皆是歡欣鼓舞起來,跪下謝皇上隆恩,除了宋大明手腳冰涼,氣息不穩,眾人開心不已。
說罷黃公公就要去斟酒,宋大明諂媚著笑意,提前一步抓過了酒壺:「是小的回來晚了,這酒就讓小的來吧,算是給黃公公討個乖。」
反正酒是一早就準備好了的,黃公公也懶得去下這個手,烏蒙更是覺得讓他們自己人倒酒毒死自己人的戲碼不錯,於是也就如了宋大明的願。
宋大明的手都在抖,這一現象被宋小明發現了,他跟宋大明向來有默契,於是主動的過去幫忙遞酒,就在他擋過身的一剎那,看到宋大明輕輕的掀開了蓋子,把一顆白色的藥丸扔了進去。
宋小明大驚:「大哥,你……」
宋大明慌忙給他使了個眼色:「手抖了,酒倒滿了。」
宋小明雖然心中疑惑,但是他看到大哥堅定的眼神,也就沒有聲張,一會看眼色行事。
宋小明給所有將士都送上了酒,黃公公和烏蒙舉著酒杯一番慷慨道:「雜家代表皇上敬眾將士一杯。」
眾將士毫無防備,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卻看到黃公公和烏蒙將酒杯摔在地上,酒水四濺,竟是發出滋滋的聲音來。
「有毒!」
第一個叫有毒的是小三子,然後接二連三的都開始發作,眾將士屆時不敢置信的看著黃公公和烏蒙獰笑的嘴臉。
直到最後一個人停止了抽搐,黃公公和烏蒙才一臉晦氣的出了房門,然後對看守的手下道:「把院子看好了,沒有皇上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去,過會會有人來收拾。」
「是!」
眾人都走了,院中又恢復了寧靜,因為這些人都死了,守衛的將士都離得遠遠的,生怕染上毒藥和晦氣。
左岩攬著遙楚從揭開的房頂上跳下來,活潑亂跳的兄弟都變成了橫七豎八的屍體,左岩的心尖銳的痛。
「時間不多了,悲傷也無濟於事。」
左岩收起自己的悲傷,對遙楚道:「你的傷?」
遙楚無語的聳聳肩:「我死不了,不過他們可就不一定了。」
左岩也不再廢話,把人挨個扶起來,遙楚的速度也很快,一針一個,很快就鎖住了他們的氣息。
要想保住這些將士的性命和家人的性命,他們就必須死,光明正大的以死人的身份離開。
遙楚雖然有解毒藥,可是並沒有假死葯,一旦他們搬運屍體的時候發現這些人還有氣,他們也活不了,因此就必須用銀針封住他們的氣息,讓他們呈現假死的狀態。
可這種假死也是有風險的,這種假死狀態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如果時間一到,銀針還在體內,他們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一整天,皇宮上的雲都是烏黑烏黑的,從早上上朝開始,楚御風的臉色就不正常,稍微有點言辭激烈的大臣都被他給處罰了,剛好有個疑似貪污的大員,當場被砍了腦袋。一時之間,朝廷之上風雨欲來,一個個都提心弔膽。
皇宮外面也絲毫不平靜,遙楚失蹤的消息通過紅蕭和紫貂傳到將軍府的耳中,青兒和藍兒又跑去通知了瑞王夫妻,紅蕭手中的勢力還無法滲透到皇宮,只能去找君七。
天下第一樓的人知道樓主夫人就是行刺楚御風的人,而且還失蹤了,霎時方寸大亂,整個天下第一樓把楚京城翻了一遍沒有找到人,只能再次把目光移到了皇宮。
子時剛過,遙楚就換了一身夜行衣,打算從皇宮出去,明天就是東方睿砍頭的日子,她要是不做點什麼,怎麼對得起自己受的傷,何況左岩也被楚御風忌憚,他住的地方也不安全了。
今日皇宮被包圍的跟鐵桶似得,尤其是御書房,左岩和烏蒙親自把守,還加派了兩倍的人數,就連城防營的人都調集了不少。
遙楚出了左岩的小院,根據左岩告訴他的今日皇宮的守衛情況,她打算從薄弱的地方出去。
她翻身往西而去,可是剛落到房頂就發現了對面一個男子手持一柄長劍,左手背負著,站在遙楚的對面。
遙楚停在房樑上,捂住有些發悶的胸口,目光森寒的看著楚流雲。
楚流雲抬眸,直視這抹嬌小的身影,臉上不帶絲毫感情:「等你很久了。」
遙楚這個狀態就連青兒都不一定打得過,何況是楚流雲,可輸人不輸陣,遙楚好不怯弱的瞪了回去:「能讓一代戰神等待,我也算不虛此行了。」
事到如今,對方的態度依然傲慢,這讓楚流雲很不爽:「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刺殺皇上!」
遙楚冷笑道:「我不僅要殺他,還要殺了你。」
楚流雲的武功在楚國境內,那是無人能敵的,放眼天下,也只在天下第一樓的嵐景手上吃過虧,突然被人這樣看扁,這讓楚流雲很不爽。
「殺我?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
「這麼說你是不信我可以殺了你?」
楚流雲朗聲笑道,似愉悅,似譏諷:「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楚流雲笑,遙楚肯定要笑的比他還狂妄:「真是可笑,居然有人把自己必做蚍蜉,說明你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楚流雲雙目一凜,擰著眉頭:「真功夫沒有,只會巧言令色,你究竟是誰?」
遙楚仰頭哈哈大笑:「你們楚氏兄弟這輩子作孽太多,恐怕也想不起來了,不過這不要緊,你們只要知道,我們的仇,不共戴天。」
這話遙楚還真是說中了,當年楚御風繼位的時候有不少的文武大臣都成了他們殺雞儆猴的工具,這些年楚流云為了攬權,也沒有少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時他還真是想不起來。
「既然你不肯報上名來,那我就摘了你的面紗,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
楚流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遙楚的面前,這迅猛的氣息幾乎割傷遙楚稚嫩的肌膚,遙楚仰身躲過楚流雲的攻擊,側身開始還擊。
第一招,楚流雲存的是試探之心,他只用了六分的功力,遙楚順利躲過一擊,不容小覷。
楚流雲揚起大刀劈下來,遙楚不敢硬接下這一招,只能翻身閃躲,幾招之後,楚流雲也發現遙楚身上有傷,不過他沒有速戰速決,而是像貓捉老鼠似得想要把遙楚耗盡體力。
遙楚知道自己今晚遇到楚流雲九死一生,趁著他沒有下死手的時候尋一線生機。
遙楚揚手掀起房頂的瓦,鋪天蓋地的砸向楚流雲,楚流雲揮舞著長刀從中間劈開,氣勁重傷了遙楚,遙楚當即噴出一口鮮血。
楚流雲單腿站在屋脊上,長刀在手,宛若殺神在世:「束手就擒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你再抵抗,休怪本王無情。」
遙楚擦掉嘴邊的鮮血,眸子漸漸猩紅起來,她翻手一股暗黑之氣聚集在手心。
「想要我束手就擒,你是痴人說夢。」
遙楚目光中的倔強讓楚流雲的心尖忽然一顫,恍若似曾相識,可是定睛一看,那種熟悉又蕩然無存。
「既然如此,那就受死吧。」
楚流雲運氣了所有的功力匯聚在他的手上,一掌朝遙楚揮來。
這也是遙楚等待的機會,她暗中調動了全部的內力,想要接下楚流雲這一掌,一旦楚流雲中毒,她便有一線生機。
楚流雲的速度很快,遙楚不管不顧的迎上去,就在兩人快要撞到一起的時候,楚流雲看到了遙楚手掌心的那一團黑色的霧氣,楚流雲的第一反應就是有毒,慌忙收起了這能要遙楚一命的掌力。
遙楚知道楚流雲中計,她依舊向前,側身跟楚流雲擦肩而過,四目相對,目光複雜。
擦肩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遙楚繼續往前,楚流雲因為突然收力,半空又沒有落腳點,他只能繼續往前,當楚流雲尋到著力點的時候,兩個人正好互換了位置,遙楚借力想跑,楚流雲奮力去追。
遙楚的速度越來越慢,完全是憑藉著一股意志,很快就被楚流雲追上了,楚流雲瞅中遙楚的肩膀,被戲耍的怒氣帶著澎湃的內力向遙楚呼嘯而去。
遙楚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是她也不能便宜了楚流雲,她半空中忽然側身,把右邊肩膀遞了過去,她早就在右肩上摸了毒藥,只要粘上,神仙也救不了。
楚流雲剛剛碰到遙楚被夜風吹起的衣服,可是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空中依然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破空聲,遙楚落入一個堅硬卻溫暖的懷抱。
嵐景渾身肌肉緊繃,像是石頭一樣,可見他有多麼的焦急和緊張。
嵐景雙手摟著遙楚,與楚流雲對峙,那眼神冰冷的程度讓遙楚也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敢傷本主的女人,你找死!」
楚流雲危險的目光鎖定在嵐景的身上,咬牙切齒:「嵐景,又是你!」
楚流雲話音剛落,嵐景便想要殺了楚流雲泄憤,卻被遙楚拉住了:「我們走吧。」
誰知一向對遙楚溫柔似水,捧在手心的嵐景,此刻也沒有了溫柔,差點失去她的后怕讓嵐景心中憋著一口怒氣,可有捨不得打她,罵她,只能冷眼一瞪。
「你的事情,回去再跟你算賬!」
遙楚看著嵐景的目光,感覺到屁股一陣涼颼颼的。
「瀾……」
楚流雲看著對方兩人居然開始柔情蜜意起來,是可忍孰不可忍:「嵐景,今日之事你如果不給個交代,休想離開皇宮半步。」
嵐景勾勒出嗜血的笑意:「你傷了我的女人,如果不給我一個交代,你也休想豎著出去。」
楚流雲心中嘔血不止,明明他們楚氏兄弟才是受害者,楚國皇帝被莫名其妙的刺殺,他們追殺刺客有錯嗎?為什麼到了嵐景的嘴裡,反倒是他們欺負了女人,罪不容誅呢。
楚流雲覺得自己說不過嵐景,還是手下見真章吧。
兩個絕世高手的對戰,吸引了不少人來駐足觀看,尤其是藏身在楚京的江湖中人,更是好不熱鬧。
一個是楚國第一高手戰神王爺,一個是江湖第一樓的樓主,兩個人來來回回,很快就過了幾百招,楚流雲和嵐景的內力都很深厚,嵐景的武功是霸氣型的,抬手頓足間皆是霸氣和高貴。
楚流雲也絲毫不弱,遙楚沒有見過兩人真功夫之前,她還覺得自己跟他們有一戰之力,現在才知道,如果不用毒,不用暗器,她不是楚流雲的對手,畢竟她是個女子,內力深厚卻也無法全部施展出來。
兩個人對掌之後,楚流雲和嵐景各歸各位,收起各自的兵器,嵐景肅著一張臉,將遙楚抱起來,然後凌空一躍,消失在黑夜中。
楚流雲良久之後,從房頂跳下來,消失在宮牆之內,這場戰爭誰勝誰負,眾說紛紜。
為了避免跟蹤,君七幻影等人斷後,嵐景直接把人帶到了天下第一樓的據點,這裡背後就是梧桐小院,距離千山暮雪也不遠。
嵐景把一身是血的遙楚放到床上,藍兒,青兒,紫兒皆紅了眼眶,自從他們跟著遙楚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她受這麼重的傷。
紅兒咬咬唇瓣,五指緊握住兵器,蓄勢待發。
「陳叔,快給她看看。」
「我沒事……」
嵐景瞪了遙楚一眼,不管不顧的就把手腕遞給陳叔,讓陳叔把脈,嵐景真恨自己醫術淺薄,否則也不會這麼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