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4章 父女
時光荏苒，轉眼間便是六年過去。
又是一個天寒地凍的隆冬時節，陰沉的天空下冷風呼嘯，大雪紛飛，太涯城儘管是皇都，然而在這樣異常陰冷的天氣下，整個皇都也如一座鬼城一般萬家閉戶。
街道上的行人稀稀疏疏，屈指可數，這些行人可不是自己甘願在這樣的天氣下外出，他們也是被迫無奈，來太涯城辦事遇到了這種鬼天氣罷了。
好在還有幾家酒樓開業，讓這些人有了落腳之地，否則他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這一夜。
一個體型微胖的男子和自己的兩個兄弟急匆匆地朝前方還亮著燈的酒樓跑去，生怕這最後的一家酒樓也關門了。
「大哥等等我們！」
「快點！再晚一點你們兩個都給我睡大街去！」
「可是三弟他腳上有傷啊……」做老二十分為難，太涯城內深達一尺的積雪讓他們感到無可奈何，偏偏老三的腳早前就被凍傷了，現在行動艱難，在這如此寒冷的太涯城街道過夜，恐怕真的會要了他的
命。
但是大哥不管，徑直地往酒樓奔去，絲毫不在乎身後的兩個兄弟。
三弟面露恨意地望著老大，喃喃道：「二哥，這樣的人還值得我們替他賣命嗎？」
老二道：「三弟，不要亂說話！大哥會聽到的。」
「聽到就聽到……」
突然間，前方那個高大的身影猛地一踉蹌，撲在了雪地上。
「大哥！」
老二大叫道。
老大並沒有什麼事情，他只是從雪地上爬了起來，看著腳下躺著的男子，十分惱怒地罵道：「哪裡來的酒鬼，給老子滾遠點！」
老大猛地一腳踢在了那個男子的身上，將他直接踢飛出三尺開外，這才勉強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一身髒得不能再髒的衣服裹在身上，滿是傷痕的胸膛坦露在風雪之中，血痕已經結滿了冰晶，一直從胸口蔓延到了他那滿臉粗亂的鬍鬚上。
他的鬍鬚幾乎將整個下巴蓋住了，就如同他的頭髮一樣乾枯如草，紛繁錯亂地結在一起，顯然已經有太久沒有人幫他清理過了。
這樣的流浪乞丐老大見過太多，因此也不會在意他的死活，直接從他身上跨了過去，至於那個乞丐挨了自己一腳後會不會死，他根本不想管。
就算是他踢死的也無妨，因為沒有人會去管一乞丐的死活，況且就算是他踢死的，也可以認為在踢這一腳之間這個乞丐就已經被凍死了。
不過當他跨過男子身體的時候，目光無意間瞥了男子一眼，忽然想起了什麼。
「居然是你？早些年前來太涯城就見過你了，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還在這裡？」
老大蹲下來撥開男子的頭髮一看，果然是他，太涯城出了名的人物——李含雪。
「大哥，這個人是誰啊？」後面趕來的老二和老三見老大停了下來，不由得十分好奇。
「李含雪。」
「李含雪？」
「就是那個多次上門去找蘇家大小姐，胡言亂語說自己跟蘇家大小姐是夫妻的瘋子？」
「對，就是他。」「這個傢伙的事情我聽說過，當初聖天宗的聖龍道子迎娶蘇家大小姐的時候，這個瘋子也在場，居然敢當著聖天宗無數強者的面大鬧一場，能夠活下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迹。
」老大道：「這個李含雪也是有點本事的，據說之前還是一名龍君級別的強者，整個羅雅帝國都十分罕見。但是他偏要想不開，跟聖天宗這樣的龐然大物對抗，那就是在自尋
死路。要是我擁有龍君級別的修為，可不會像李含雪這樣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大哥，我們要不要把他帶走？」
「帶他去哪裡？」
「他之前是龍君，我們如果可以的話，豈不是也能從他的身上得到不少有用的東西？」機靈的老三道。老大道：「別找死……蘇家的人雖然已經加入了聖天宗，整個羅雅帝國的高手都遷移到了聖天宗，但是太涯城還是處於他們的監視下的。李含雪的死活只能由蘇家和聖天宗
來定奪，現在他這樣落魄卻又還能活著，也是聖天宗和蘇家的意思，誰要是膽敢帶李含雪走，那就是在與聖天宗對抗。」
老三一聽，渾身打了一個寒顫，跟聖天宗對抗的下場是什麼？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了，不要多管閑事了，我們走吧！」
三兄弟走後不久，一個異常漂亮的女孩子赤著通紅的腳，愣愣地望著場地上躺著的李含雪。
說她漂亮，並不是因為她真的長得很美，這個小女孩一副瘦骨嶙峋，面色蒼白的模樣，就算是擁有天仙般的容貌也不會讓人覺得美。
但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這個小女孩再瘦弱，也可以看得出來她健康的時候是何等的美麗可愛。
小女孩靜靜地站在雪地上，面無表情，她曾經還會感到心酸，可是現在她的臉上只有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
她踩著如同刀一樣刺骨的積雪，無聲無息地走到了李含雪的旁邊，看到李含雪手中抓著的酒壺，忍不住咬了咬牙，幼小的心靈終於還是承受不住，雙眼變得通紅。
「爹，你醒醒！」
李琬兒拍了拍李含雪的臉，但是卻喚不醒他。
「你醒醒啊！」
李琬兒用力地拍打著李含雪，可不管她如何用力，李含雪就是醒不來。
豆大的淚珠從李琬兒的眼角流淌下來，她知道這一切的因由，她無法原諒蘇小雅的無情無義，但卻更加無法原諒李含雪這樣自甘墮落。
自從蘇小雅與聖龍道子成婚，李含雪在婚禮上大鬧一場后，他不但是修為被廢，就連精神也崩潰了，完全變成了一個廢人。
整日里與酒為伴，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酒來麻醉自己，然後渾渾噩噩地渡過一天，不管黃昏黑夜，始終沉醉在過去的悲痛之中。
一開始李含雪還會口中叨念著蘇小雅，可到了後來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一切，只記得酒。
從前那個自信強大的父親消失了，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酒鬼。李琬兒使勁地抹掉眼角的淚珠，因為她不想被人看到她軟弱的樣子。在如此小的年紀，她就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沉淪在這社會的底層，如果你比別人軟弱，那麼周圍那
無邊的黑暗便會很快地將你完全吞噬，連骨頭都不剩，更別說是什麼人的尊嚴。
就在這光芒萬丈、輝煌盛世的皇都，李琬兒就已經殺死過十個男人，其中有九個男人是貪圖她的美貌，想要侵犯她的。
而最後剩下的那一個，則是想把李琬兒賣到妓院，讓李琬兒替他賺錢。
這些人全部都死了，李琬兒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害怕到了極點，她足足做了一個月的惡夢，每天出門都怕被人知道她殺了人。
然而當第二第三第四個人陸續死在自己手上后，李琬兒便不再害怕了，她堅信自己做的是對的，這些人都該死。
遲早要死的人，死在別人手上和死在自己手上是沒有區別的，她只是做了一件人人都會做的事情，所以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然而殺的人越多，李琬兒就越發地感到自己的人生在隨著李含雪一步一步地沉入到谷底，看不到任何希望。
可是身為父親的李含雪，卻絲毫不為所動，整日里只知道飲酒自我麻醉。
有時候李琬兒真的想徹底拋棄掉李含雪，只要甩掉身上這個包袱，以她的資質和身為女人的資本，可以很快地爬到更高更遠的世界，然後去找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算帳。
可是李琬兒的內心卻從小被埋下了一顆善良的種子，根深蒂固，她無法拋棄這樣可憐的父親。
她用自己的羸弱的身體扛起了父親沉重的身軀，一步步回到那個殘破的小屋內，這個屋內不僅有李含雪和李琬兒，也有一個一直跟他們住在一起的流浪漢。
流浪漢不是一個喜歡管閑事的人，他對於李琬兒也是有想法的，不過他知道這個瘦弱的女孩子不能碰，否則自己的小命遲早要交待在她的手上。
看到李琬兒扶著漸漸清醒、踉踉蹌蹌的李含雪回來，流浪漢只是挪了一個身位，給他們稍微讓開了一條道路。
李琬兒將李含雪扶上床后，對流浪漢道：「你今晚去外面守著。」
「什麼？讓我去外面守？外面多冷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想讓我凍死的外面嗎？」
「閉嘴，讓你去你就去！」
李琬兒一腳踢碎了流浪漢的碗，碎片濺射在流浪漢的臉上，流浪漢嚇得立刻跑到門外。
「瘋婆娘，守著你的酒鬼老爹一輩子吧！每天讓老子替你守著你的老子，到底誰才是老子？」
流浪漢的牢騷還沒有發完，一把雪白的尖刀便從門縫外飛出來，釘在流浪漢的褲角上，流浪漢嚇得渾身發抖，再也不敢牢騷半句。
「酒……拿酒來！我還能喝……哈哈哈哈……」李含雪呢喃自語，在蘇家大鬧一場后，李含雪不但修為大跌，就連心智也崩潰了，他已經是半個瘋子。李琬兒含著淚道：「爹，你不要再這樣了，那個女人不值得你這樣糟踐自己，你快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