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皆苦
杜決雖不清楚妖族中人的實力劃分，駝背丞相卻說過青虯不是他對手，想來修為不凡。
但他怎想到元清居然能發現若離身體的變化？
見元清一臉狐疑看向他，他強自鎮定，吶吶道：「什麼誰幫的她？除了我還能有誰？你又不是沒看見，我一手抱著若離，一手使棍，好不容易才從密密麻麻的妖兵中殺出來……」
因為先前的謊言，元清自然不好再追問，只得哼哼兩聲，又凝神一探，見若離的靈體果然已經穩固，昏睡不醒只是還在適應體質的轉變。
他眼珠兩轉，哈哈一笑道：「看來若離天資縱橫、吉人天相，無需藉助外力便可化為火靈之體……想來也是，世上初現五行靈體的時候有誰幫他們？還不是自行覺醒鞏固！」
妙雲卻沒想那麼多，看著吳若離又是高興又是擔心：「不行，還是得儘快回去，讓門中諸位真人好好參詳一番。我帶若離先走，你隨後帶新收的弟子回山。」
元清皺眉道：「妖軍剛退，說不定還有餘孽。而且此役各門派高手傷亡數十，全因青雲宗引來妖軍，要是他們還有後手……不行，你不能先走。」
妙雲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元清沉聲將事情一一說來，妙雲頓時大怒：「青雲宗包藏禍心，陷害同道中人，還累得城池損毀、百姓死傷無數，罪大惡極！這還等什麼？聚齊人馬殺過去，平了他青雲宗！」
見妙雲煞氣凜凜，好像比元清還兇橫幾分，他不禁愕然……感情這一家子都是火爆脾氣！
元清哼哼兩聲：「敢做下如此事情，他青雲宗又怎會沒有準備？只怕早已人去山空。此事不及，等若離的情況一明朗，道爺定會出了這口惡氣！門中還有誰來？」
妙雲看向天邊：「凈泓真人正在帶弟子追殺妖軍，大方應該來了京城。」
元清眉頭一揚：「大方來了？他行事周詳穩妥，那些新招弟子的事交給他處理再好不過，我喚他過來，然後你我一同回山。」
說話間，元清抬手打出一團紅芒，穿過本就殘破的屋頂，直升高天砰然炸開，只是一會便聽見風聲一嘯，一朵青雲疾飛過來，在客棧外落下，一個年近四十的端莊道人慢慢走進客棧，方臉，唇上留著精心修剪過的髭鬚，道髻梳理得一絲不苟，道袍也是穿得整整齊齊。
「大方見過元清真人，妙雲真人。」
到了幾人所在的門口，大方停步鄭重一禮。
妙雲笑道：「早說了沒外人的時候無需客氣，你叫我們師叔就好。」
大方起身看了看杜決，又看了看床上昏睡的吳若離，這才向元清夫婦微笑道：「禮法不可廢。」
元清卻一點都不客氣，哼哼兩聲，扔過去一本小冊子：「這些都是我挑出來的好苗子，你去找當朝皇帝，看看活下來的有多少。還有，有些門派這次死傷慘重，只怕再也無心收徒，他們選的你順便都接下來，一併送回門中。」
喚過來便是瑣碎事情，大方也不惱，微笑道：「好。這位公子是？」
元清咧嘴笑道：「這小子叫杜決，是我挑的，很對我的胃口。」
大方眼中驚色一閃：「能對上真人胃口的可是少之又少……看來這位杜公子也是天資縱橫了。」
杜決一聽暗暗得意，正要上前見過這什麼大方，元清卻哼哼兩聲：「天資倒不見得，一肚子壞水倒是真的……日後要是發現他有什麼行為不端的事，可千萬別客氣。」
杜決頓時不忿：「說什麼呢，小爺什麼時候一肚子壞水？虧得小爺對若離那麼好……」
見杜決已然言語不端，元清卻笑眯眯渾不在意，大方眼中又是一閃，笑道：「原來杜公子和若離小姐是朋友。既然如此，真人就帶他先回吧。」
元清笑道：「正有此意。那我們夫婦就先走了，凈泓那邊你說一聲，他可以跟各位同道先去青雲宗看看虛實，要是沒人就回來，容后再議。」
大方正色道：「尊真人法旨。」
元清臉上一黑：「你就是這般無趣……走了！」
說話間，元清一把將杜決提起，惡風一嘯便去了高天，杜決嚇得哇哇大叫。
妙雲抱著吳若離飛了過來，恨恨瞪了元清一眼：「若離只怕受不得風，你飛這麼快乾嘛？慢一些。」
元清這才嘿嘿兩聲，腳下鋪開一團青雲，手一松將杜決放在雲上，妙雲也踩上雲頭，扶著吳若離輕輕躺好。
見這青雲飛得既快且穩，也沒有勁風撲面，杜決暗暗稱奇，腳下稍稍用力捅了兩下，見下方很是柔韌，驚呼道：「真人，你這是什麼法寶？比柳依白那小子的好用多了。」
元清哈哈大笑：「小子，這是駕雲之法，哪裡是什麼法寶？修為不濟才需借法寶飛行。你尚未入門，日後便知道道門中的諸多手段了。」
杜決神往不已，卻瞥見下方黑煙滾滾，他心中一凜，趴在雲邊小心看下去。
身處高空，雖然看不清那些屍骸，但滿目的廢墟和火焰足以說明這場戰鬥的慘烈，又想起大戰之前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家家爆滿的客棧……
杜決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他知道，一定是個讓人心寒的數目。
道門與妖族的紛爭，卻讓無辜百姓成了犧牲品。
這便是凡人的悲哀……
而他身邊的元清和妙雲卻在談論著吳若離，還有他與若離相識一事，好像那些死去的人與他們全無關係。
一時間，他心中隱隱堵得慌，卻又不知如何發泄，而且腦子裡滿是青虯和那駝背丞相的影子。
「小子，心裡難受？」
元清的聲音突然響起，杜決也不回頭，頹然道：「古人云『天下興亡百姓皆苦』，看來一點沒錯。」
元清卻咧嘴笑道：「沒看出來你還會多愁善感……小子，要是覺得這些人死得冤、死得慘，入了門后就好好修鍊，日後多殺妖族才是正理。你大哭一場難道他們還活得回來？」
元清不說還好，這一說杜決心中更是鬱郁不已，默默看著那些滾滾黑煙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遠方。
終於，他一聲長嘆直起身子，抬頭看向前方。
前方碧空下，一片蒼茫大山正慢慢在地上鋪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