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過去三年,葉青一直都不曾想過這個問題,她一直沉浸在江繁給她的溫柔體貼之中,至於將來,葉青覺得江繁都知道,都有計劃。可是,半個多月的分離如果說不好談這個事情,現在見面了,是不是他應該主動跟自己解釋一下呢?
這件事在葉青腦海里一直打轉,還有白小飛說的那番話,結婚,葉青暫時還沒想過,她現在迫切的想知道,蘇紅珊所謂的「你,並不在我的預計之中。」到底是什麼意思。
葉青預期的話沒得到,她只聽到江繁略略打了個哈欠,她也有些意興缺缺。
回去之後,眾人便各自散了。
江繁與葉青坐了同一輛車回家。一路上,江繁似是酒精起了作用,沒什麼精神,兩人話不多。待葉青到家,江繁送她到門口,略做告別之後,便轉身向計程車走去。葉青則望著他的背影一直到他上了車,然後車燈遠去,直到無影無蹤。
不知為何,這一晚江繁離開的背影讓葉青一直記得。夜色下,他的步伐堅定而有力,似是要走向一個充滿前途的未來,一個讓他值得打拚的未來。在獄中無聊的時日,葉青常常想起這晚的情形,她當時不知道,可現在知道了,江繁已經做了一些決定,他要做一些事情,他要去當一個強者,可以去「強食」的強者,高高的站在食物鏈的頂層。
葉青到家之後,幾近午夜,客廳里亮著一盞燈,她知道葉少卿一定還沒睡。
葉少卿是H市一所三流大學的老師,做地質勘探工作。那一年,也是機緣巧合,葉少卿有一個任務正好去了C城,在荒郊野嶺中救下凍得不省人事的葉青,就此知道了她和她母親的遭遇,又因為他妻子下身癱瘓,需要一個可靠的人照顧,他便將葉青母女帶到H市。葉少卿自己的薪水不多,但是他的妻子是地方官員的女兒,家計頗豐,所以在外面,常有葉少卿靠著妻子的說法。可是,不管別人怎麼說,葉少卿都在葉青母女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如果沒有後來葉少卿妻子過世,不到1年他便娶了葉青母親張愛華這事,葉青應該還是很尊敬這位長者的。
葉青原名胡紅霞,雖然她不喜歡那個混蛋父親,也不喜歡這個俗氣的名字,但是當母親要她隨了葉少卿的姓氏時,她心裡很抵觸,覺得母親就是在討好這個男人。張愛華,長得漂亮,原來在小縣城也挺有名,要不是錯跟了胡三甲,她本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自她再嫁葉少卿,生活自是比之前好了很多。張愛華性情溫婉,雙手靈巧,洗衣做飯照顧家,無不將葉少卿照顧得面面俱到,這讓葉少卿非常滿意,對葉青也很有慈父的作風。
葉青欣賞葉少卿的自然穩重,也感謝他對她們的救助,但是,她不喜歡葉少卿當了她的繼父,總覺得這期間參雜太多奇怪的情愫。已過世的葉少卿的妻子,即便天生身體殘疾,也沒怨天尤人,安靜而沉穩,葉青因著到了H市便在學校住宿,很偶爾才會來葉家,與她的交集不多,只記得她總是坐在輪椅中,在小陽台,曬著陽光,品著綠茶,看著書。齊耳短髮,還有一點點捲曲靠在耳後,不時抬頭看看書房的門,帶著几絲思慮。同葉少卿講話時永遠都是輕聲細語,輕輕柔柔,如夢如畫,她彈得一手的好琵琶,高興的時候還會唱上幾句評彈,不過,這些都是張愛華告訴葉青的,葉青並未親耳聽過。
就是這樣一位似是仙境才有的女子,為何會嫁給有些木訥,沉默寡言,相貌平凡,家世普通的葉少卿呢?葉青常常不得其解。母親不是多言人的,不過葉青也能從她口中得到一些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葉少卿對他的妻子很尊重,日常的相處禮貌而親和,只是他們夫妻之間話不算多,也不似普通夫妻說一些家常的瑣事,葉少卿經常出門考察,常常一、兩個月不在家,也看不到他們經常通電話,偶爾通電話也是彼此報平安,客客氣氣的。張愛華覺得葉少卿愛著妻子,只是不善於表達罷了。
這些話在還是少女階段的葉青心中無法消化,但她還是羨慕他們夫妻之間的和睦,葉少卿也不會似胡三甲一般喝酒耍酒瘋,直到葉少卿娶了她的母親。
葉少卿的妻子是在深冬時節告別這個世界的,當時葉少卿還在外地,接到張愛華通知時馬不停蹄往回趕,只堪堪見到她最後一面,彌留之際這個仙女般的女人跟葉少卿和張愛華說了些話,葉青被留在外面,所以不得而知,她唯一知道的是,當醫生宣布死亡時,張愛華號啕大哭,幾乎暈厥,葉少卿則緊緊抱著張愛華,同樣的淚如雨下,兩人相互依偎的樣子,讓葉青覺得有些刺眼。
之後就是後事的料理,所有事務幾乎都是葉少卿親力親為,葉青更多是一個旁觀者。葬禮肅穆莊重,一如這個平和的女人,直到她的女兒葉婉儀的出現。
葉婉儀比葉青小4歲,因為各種原因,包括她母親的殘疾,葉少卿長年外出,初中時就跟著自己的外公外婆投奔小姨一家在國外讀書。因為自小跟外公外婆生活,所以跟自己的父母談不上多親密。葉婉儀看著母親的樣子,只能說比陌生人多了一點點情愫,而她看著葉少卿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疏冷。她一直住在酒店,沒怎麼跟葉少卿說過話,只在她要飛回去之前的晚上,葉少卿與葉婉儀和她外公外婆一起吃了一頓飯。
葉青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她去找同學聚會了,她本不想回家,但是接到母親的電話,說葉少卿受傷了。葉青趕回家的時候,與靜謐的夜晚不同,她聽到書房裡葉婉儀幾近歇斯底里的叫喊和哭泣,還參雜著老人的嘆息和勸慰之聲,母親則神情木然的坐在客廳,似一個木偶。
葉青在樓下站立了幾分鐘,或者更久一些。葉婉儀似一隻受傷的小鳥從樓一邊哭一邊跑,後面緊緊跟著兩位老人,還有眉頭緊鎖、一臉愁容的葉少卿。這些人與她擦身而過,葉婉儀仰著頭,如鴟視狼顧般死死的盯著葉青。